松香山脉绵延三千里,是禹州之根,山脉间密布松香树。 每到秋日,松子成熟,就会有成群的百姓来拾松塔、剥松子,这是盛销中原的美食。 松塔遍地,百姓们就不会刻意去那些奇险难至的地方。那些无人采摘的松子,就成了林间动物过冬的口粮。 在松香书院南角就有一处这样的奇险之地。一只六七寸长,浅银色,背生三道金色条纹的松鼠,从层层松针下挖出一枚平平无奇的松塔。 虽平平无奇,但也比它的脑袋还大一些。松鼠双眼闪着汪汪的灵光,捧在鼻子下习惯性的嗅了嗅,随即张口啃下去! 咔—— 松鼠双目瞪得溜圆,不由自主的放下松子,紧紧捂住嘴巴。不知何故,这枚松子坚硬异常,小鼠只觉牙齿都硌掉了,松子却连半点缝儿也没裂开。 这从未经历过的怪事令它十分恼怒,用嘴咬住松塔的尖部、双爪抱住松塔,整个的躺在地上,双腿发疯似的蹬个不停。它想把这松塔拆散架,剥出里面的松子来。 “师父,我看不若使个手段,索性让这小家伙把咱们吃下去,藏在它肚子里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去处!”龙天向金道人提议道。 原来这松子竟是七窍塔所化,龙天就藏身其中,本为躲避松香书院的人,却意外的被这只松鼠翻了出来。 “岂有此理,若进了它的肚子,难道还要与它的粪便混在一处,被他拉出来不成!”金道人闻言怒斥,随即金光一闪,将这不知好歹的松鼠收入塔内了。 一个意气用事,就是一场祸端! 本来他化作松子,埋在土里也没什么,漏在外面也没什么,被松鼠吃了也没什么。偏偏他不想进松鼠的肚子,却让松鼠进了自己的肚子,七窍塔的空间一开一合,自然有一丝与众不同的空间之力外泄。 书院上空漂浮的书卷,由半卷全部展开,天光云影沉浮,繁星一样的密集的符文往中心处一聚,在一道灿然亮光中幻化成一口造型古朴的宝剑。 一道凛然剑光直向南方射出,数道灵光紧追而去。 金道人收了松鼠,正要继续潜伏,却突然一凛。 还未及反应,已有一道剑光射来,正中其身。幻化之象瞬间被破,七窍塔在剑气的激发下,瞬间恢复原身,金光闪耀,好像一颗太阳从松香书院南方升起。 文松龄,黄真,宴如书等松香书院的高手随后而至,来的足有五人之多。 金道人与龙天知道暴露了行踪,塔上金光一闪,龙天也现身而出。 “千字千机阵虽不如指灵针那么玄妙,但只要提前在阵眼上放置相应的法则之物,便能感受相应神通。空间法则之物虽少,但我松香书院想要的话,还是能弄来那么一两件的。”文松龄看着一脸懵懂的龙天,主动解释了其中玄机。 松香书院一开始确实被龙天攻个措手不及,弄的灰头土脸,但有了足够时间筹备后,自然找到了防备的办法。 “哈哈!你们一起出来了,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龙天目光凝聚在几人身上,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与金道人躲在此处,并非怕了文松龄,而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松香书院的高手一起出现,只要一塔下去,此战也就胜了。因而面对环伺之敌,不但没什么担心,反而兴奋起来。 也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里,龙天已将灵力灌注到七窍塔中,只呲嘴一笑,便将七窍塔掷了出去。 一片金光晃开,文松龄只觉眼前一花,自己连同身后的几位同门已被金光罩住。随即金光倒卷! 龙天露出一抹微笑,被金光罩住,也就等于被收进塔里。正得意,却发现文松龄的嘴角同样有一抹微笑。 他这才注意到,除了文松龄外,被金光卷中的人皆已不见。这个不见不是被收入塔中,而是凭空消失,就像不曾存在。 “天儿,撤!” 龙天正要收回宝塔,耳中同时传来金道人的声音,随即手上一沉,七窍塔已回到手中。 再看前方,除了一个手持丹青笔,头悬一副有些奇怪的水墨画的文松龄,哪还有别人?心知中了计,连忙摇身化龙而走。 “孽障,哪里走!”伴随一声暴喝,一柄木尺从天而降,直奔龙天打去。 龙天化作十丈蛟龙身,一爪握着七窍塔,在半空中一个腾挪,塔上金光一闪,将木尺收走。虽收了从天而降的木尺,身形却也难以避免的有些耽搁。 天边,一册竹卷展开,百余竹片围成一个栅栏,正好将龙天围了进去。 “天儿莫慌,借三成灵力给我。”龙天本欲腾挪出去,却听金道人如此说道。 他依言而行,灵力给了七窍塔,自身却被围个正着。 “好,就这样,咱们不走了。拿出兵器与他们战一场!”金道人豪情言道。 “好!”龙天双手凭空一握,现出一杆黑黝黝的铁戟。 龙天一直以来并未经历多少战斗,这与金道人好战的秉性不符,怂恿他来松香书院,也是想以松香书院为磨刀石,激发他的潜力。 七窍塔得三成灵力,瞬间化成十丈高矮,金光照耀着方圆百丈大小的范围。此间的松木都齐根而断,被金道人收了起来,金道人还想收了围在外面的竹简。但神奇的是,那竹简竟随金光扩张,自行向后退去。 竹简成了栅栏。 栅栏之外是黄真,宴如书,一个持砚的青年儒生,和一个持玉钟的白胡子老者。栅栏之内,是文松龄与龙天。 黄真手持宝剑,看龙天时,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宴如书双手掐诀,口中也念念有词,随着印诀变换,栅栏上的灵光也随之闪动。 松香书院有三位院长,除了文松龄外,主管戒律的副院黄真,持传承法宝正气尺,负责传道的副院宴如书,持传承法宝浩然书。 方才的木尺正是黄真所掷,虽被七窍塔收走,但也让龙天分心,宴如书才能趁机用手中的竹简将龙天围住。另外两人中持砚的是慕青衫、持玉钟的是郎夫子。 郎夫子是文松龄等人师叔,是松香书院上一辈人中最后一个入门的。慕青衫是文松龄的弟子,是后一辈人中,最先一个入道的。 文松龄手攥玉笔,头悬丹青墨卷,散发一股浓密的墨香之气,荡开溢来的金辉,与龙天相对。 龙天不过八九岁模样,持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倍的铁戟,多少有些滑稽,争锋相对的与文松龄对视着。 因南无乡的一点原因,这条傲世之蛟龙,此时透出的却是一副初生牛犊的架势——虽不怕虎,但实在欠缺杀气。 只是其背后那座巍峨宝塔,散发出一股宏大气息,让文松龄之外的人,不敢越过栅栏一步。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是全然立于不败之地。 一朵青云笼罩在松林之上,正好遮住七窍塔,一股丝毫不弱于七窍塔的清正之气直逼下来。 龙天想要化龙而走,却被金道人叫住,正是因为金道人感应到此云的存在,知道上面的路已经被人堵住了,不是轻易能够打通的。 就像七窍塔是龙天的倚仗,这朵浩然之气凝出的青云,正是文松龄和松香书院的倚仗。 “你这条小蛟造化不错,我甚喜欢。既然喜欢松香山,不如就此留在山上,我让书院弟子世代供奉你。”文松龄头悬一副画卷,手攥一只玉笔,双目出彩的说。 “还有这么好的事?”龙天同样目光闪烁,却是看向宴如书,盯得宴如书发毛。 “当然要在你体内留下禁制方可。”文松龄答。若能收服一条入道蛟龙,那宗门的声望自然大增,现在天师府元气大伤,松香书院顺势坐上第一宗门的位子都有可能。 “做梦!” 龙天轻喝,振臂一挥,铁戟上黑光乍起,一条墨蛟直冲文松龄而去。 文松龄玉笔往画卷中一伸,再甩出来时,一条墨迹竟也幻化成蛟,与龙天放出的一模一样。 二蛟顿时斗在一起。 “那画卷也是一件灵宝,且与他手中的笔是一套的。不过这两件灵宝不用在乎,关键是头顶那朵青云,竟对我也有压迫之效,倒不好退走了。”金道人提醒说。 “我看外面那几个都不敢踏入金光一步,不如就与那个拿笔的斗一场。”龙天说完,再次挥动铁戟,向文松龄斩去。 这铁戟比龙天的胳膊还粗,但在其挥动之下,戟柄上竟出现一个弧度。肉眼可见的气浪向两边排去,在两片气浪中间,一道利刃破空斩出。 丹青笔的笔尖亮起一抹青光,青光的轨迹与利刃交叉。 交击的是两道灵光,但铁戟倒崩,玉笔翻飞,龙天趔趄的跌出几步,文松龄的手臂也震得颤动不已。 龙天修行化龙诀,肉身成就绝非一般的蛟龙能比,刹那间已化解反震之力,这次却是挺起铁戟,直奔文松龄刺来。 铁戟上一点乌光亮起,似黑夜中划过天空的流星那样显然,杀意随铁戟的轨迹弥漫开来。 丹青笔飞快的在文松龄指尖转动,巧之又巧的与铁戟一磕。 嘭—— 铁戟倒砸在地面上,土木翻飞,地面凹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文松龄后退了七八步,头上的画卷中喷出一团墨气,将其牢牢护住。 嗡—— 铁戟犹在颤动,轰鸣。龙天震撼不已。 “灵宝皆有法则,这玉笔上不知有何古怪,能卸去你的力道。”金道人似乎看出一些门道。 “师父,不是卸去。”龙天亲身体会,根据自身感受纠正道,“他的力量与我一般大!” “不可能!人族里除了南小子,没有人力气能与你相当!” 嗷—— 二人讨论间,在一旁争斗的两条蛟龙,突然齐齐的发出一声哀鸣,一者溃散成点点乌光重归天地,一者直接化成一滩墨迹,泼了一地。 “我知道了!”金道人恍然大悟。“好神妙的一支笔,竟连无形力道也能临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