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黑晶短剑,一座精金宝塔。 不见灵光四溅,未闻惊天轰鸣,只激荡出一圈圈的空间涟漪。 不是没有灵光,也不是没有巨响,而是光芒和音波都被另一片空间吞没。 涟漪点点扩张,附近十几丈内空间扭曲,光线模糊不清。文松龄与皇九轩等都退到百丈之外,南无乡与封不寒躲在各自的法宝之后,免于空间扭曲的影响。 还有一个人,同样对扭曲的空间视若无睹。 冯九虚浑身浴火,不停发出噼啪的火花爆裂声。爆裂的不是火花,而是一枚枚精美的符文,每个符文炸裂,也都会使空间荡漾,形成一层屏障,挡住涌动的空间涟漪。 实际上,除了南无乡与封不寒自顾不暇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冯九虚身上。 冯九虚恰在空间涟漪的边缘,虽然视线扭曲,但尚可看出轮廓。炼妖炉不知何时回到其手中,炉中红光滚滚,肉眼可见的漆黑煞气,直往冯九虚身上涌去。 冯九虚双目猩红,一条条血痕自眼眶往脸部蔓延,好像整张脸都被撕裂一般。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裂痕很快充满脸部,随即向下延伸,纵横交错的布满全身。接着便从这些纹路里长出鳞片、羽毛来。 冯九虚的惨叫声越来越大,甚至超脱空间的影响,传递出来。闻者无不心底生寒,汗毛竖起。 “皇九轩,这是怎么回事?”文松龄忍不住向皇九轩等人问道。 冯九虚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实在难以想象,是何等的痛苦,能令其这般狼狈失态。 皇九轩只摇了摇了,并未答话。炉心魔的事他们知道,可炉心魔现世却是前所未有,他自然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交锋还在继续,且原本二人的交锋,随着冯九虚的意外卷入,也变成了三件法宝互逞威能。 黑光,红光,金光,此起彼伏,相互交融,空间涟漪的范围在瞬间又扩张数倍。 文松龄有灵宝护体,尚能保持身形,皇九轩三人合在一处,但在空间之力的影响之下,也只好不停的向后退去。 “南小子,那个魔头已经成势,快助我一臂之力,先把凌天剑收掉。”混乱中,南无乡耳内传来金道人的话。 “好!”南无乡应了一声,大股灵力灌注到七窍塔上。 原来,他虽在乱流之中,却未曾出手。金道人是借龙天的灵力与凌天剑对抗。不过,金道人能同时兼用二人灵力对敌,也是一件奇特的事。 只见宝塔一个抖动,瞬间暴涨到九丈大小,随着大股金风涌动,空间涟漪瞬间平定下来。 封不寒一个诧异,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 却是七窍塔增强了空间强度,不但他不能移动半分,就连凌天剑也被定在半空,还随着金光一卷,就此不见。 封不寒只觉一阵失去挚友般的失落。凌天剑与他相处极久,即便相隔万里,也会有所感应。可被七窍塔收起之后,却一点联系也无。要不是亲眼看见此剑被收走,怕会怀疑此剑已被损毁。 这更令他暗叫见鬼。 他听南无乡说史师弟被困塔中,自然想要救人出来,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斩掉此塔的主人了。 可他也知道,一旦失手,再想救出史师弟非要付出百倍代价不可。可方才的机会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这才禁不住诱惑出手。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南无乡是如何催动宝塔的。 七窍塔金光摇荡,变回尺许大小。南无乡欲将冯九虚一同收起,但尚未发动,便听金道人道: “凌天剑已经到手,你我各走各的,我可不想招惹这只炉心魔。”说罢竟要破空而去! 这让无乡一惊,忙用内力定住七窍塔,传音道: “前辈,你要走可以,但拿了我的东西怎么成?”原来他取妖王内丹之时,顺便将宝藏尽数取了回来,都收在塔中。除此之外,塔中还收了不少人,自然不能放他走。 “反正你要留下的话,迟早也活不成,这些东西索性都便宜了老夫又有何不可?”金道人回。 “当真如你说的这般严重?”南无乡这才意识到不好。金道人虽好玩笑,却不是什么胆小的之辈,且说过的话向来灵验。 “让你就此退走,你必不甘。我也不忍看你小子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金道人一改语气,“先去问问天师府那几个小子,我好估摸一下这炉心魔的跟脚。” “好,不过有些事要先处理了。”话落先纵身来到皇九轩处。这时,封不寒也与文松龄站到一处了。他见封不寒双目中似含杀机,一时玩味之心大起,道: “前辈三番两次,非把凌天剑送我,我纵不喜,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你!”封不寒本就好怒,而这几天发作的次数尤多,偏偏又被对方拿住镇宗灵宝,只能吞声,“封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可你若胆敢打凌天剑的主意,整个凌天阁都不会答应!” 南无乡的话看似戏语,封不寒却不得不反驳回去,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不能让南无乡把凌天剑讹去。 “凌天剑的归属容后再议。”没了凌天剑,再不用担心封不寒暗剑伤人,也就不必顾忌他了。便向文松龄道:“文前辈,贵宗的倚天舟、宴长老,也在我的宝塔之中,不知您打算如何?” “虽然倚天舟,宴师弟不在此地,可我也无法确定他们就在你的塔中。想要与我谈条件,先让我确定此事。”文松龄答道。 “如何确定?” “你放他们出来,或让我进去看看。” “这——”南无乡犹疑一下,放他们出来自然不行,可文松龄主动提议进去看看,难道不怕有去无回么? “小子,我体内已经有两个入道之人,一件灵宝,一件威能不俗的战舟了。你再放一个入道者,携着两件灵宝进来,可未必困得住。”金道人突然提醒说。 “他有两件灵宝?”无乡疑问。 “那是当然,我器灵之身,不会感应错的。”金道人答。 无乡心中有数,答道: “前辈进塔查验未尝不可,可惜晚辈另有要事,只好将此事推后,待与封前辈论清凌天剑的归属再说。您即不信我的话,大可以先去别处找找,说不定真是我装错了人呢。” 七窍塔中有七重空间,彼此靠节点相通。若有人手持灵宝,或者几个入道者轮番攻击节点,确有打通相邻空间的可能。一旦七个空间连通,塔中人汇在一处,也确有破塔而出的可能。 当然,这也仅限空间多被占有的情况。倘若七窍塔中空无一物,则七重空间的空间之力可以加持到一处,即便是先天高手也难以从中逃脱。若是再以法力催动塔中禁制,则里面的人更有性命之忧。 为防这些人联手破塔,他在收人收宝的时候,刻意将几波人与法宝分开了。 现在他的宝藏占了一个空间,凌天剑占了一个空间,宴如书、史长老分别占了一个空间,倚天舟也占了一个空间。剩下的两重空间,即便空间之力叠加,也难以困住文松龄和两件灵宝。 故而想等宝藏转移,再与凌天阁谈好条件,才能让文松龄进来。到时可用的空间有五重之多,就不怕文松龄耍花招了。 “哼!”文松龄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的计策被识破了,但他尚有后手,不打算就此离开,“既然如此,本院就留下看看热闹好了。冯道友将入魔道,看你们想如何处理。” 原来他虽是第一次见七窍玲珑塔,却想起了一件九窍玲珑塔,认为二者有所关联,凭此推算出了破解七窍塔的方法。若非金道人指点,说不定无乡真的会上当呢。 稳住了文松龄与封不寒,这才放心与皇九轩几人交流,他要确定冯九虚究竟是堕入魔道,还是被人夺舍肉身,彻底不存于世了。 天师府的三人,看似只是表情焦急的盯着冯九虚,实则暗地里已经炸开锅。炼妖炉的异变自几千年前便已开始,此后掌炉之人无不是将天心正法修炼得最精纯者。 即便如此,为防滋养心魔,炼妖炉在这几千年里出动的次数极少。甚至有的掌炉者,终身都没有真的使用过此炉,即便动用,也会尽量避免用此宝直接杀人。且一旦发现任何不好的预兆,都会立马将此炉传给下一个掌炉人。 就这样,掌炉人也常有不能善终的。可以说每一个掌炉使者,在接掌此炉之初,就已做出随时牺牲的准备。 冯九虚也知危险,奈何处在风雨飘摇的关口,无法顾忌这些,终为此魔所趁。 “一明,现在你看见的是炼妖炉里诞生的一个魔头,几千年来一直想要出世,都被压制住了。这还是魔头初次现身世间,后果如何,我们也无法断定。”皇九轩传音,一口气将炼妖炉的情况说明。 “这么说,冯前辈真的不在了么?”无乡戚戚自语。 他与冯九虚交集不多,但自十年前相助天师府,期间冯九虚征战晋州,又在最后关头攻取重华山,力挽天师府将倾之基业。期间小战数百,大战数十,雄韬伟略,慷慨大义,总能让他想起张九灵,久之自然敬重其人。 且混战至今,天师府还是第一次有入道者陨落,而陨落的就是被视为顶梁柱的冯九虚,怎能不叫人唏嘘? 更兼听过皇九轩讲述,知道冯九虚早有赴死之意,不得不为其赤诚所动,顿时悲从心来,不知所措。 “南小子,你的冯前辈已经成为炼妖炉最新的一条亡魂,想救他是不可能了,报仇倒可以试试!”金道人了解无乡的性情,见其犹豫,连忙怂恿道。 “前辈能降服此魔?” 炉心魔彻底掌控了冯九虚的肉身,一身浓烈的赤红火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一身红色鳞片,还眉生细羽,口长獠牙,身形枯瘦,关节处生满骨刺的七尺怪人。 这怪人双目猩红,道袍中煞气滚滚,一手持着炼妖炉,另一只手用一个指尖在脸颊滑动。似在试图弄清自己的面容。 “你可以将凌天剑还给封不寒,这样我就有三重空间之力,或可定住此魔。到时你用螭吻,与封不寒双剑合璧,或能斩掉此魔。” “封不寒两次暗算于我,岂能将灵剑无故交还。况且,万一联手时他反用凌天剑害我,亦或文松龄再起歹意,又该如何!”无乡否了金道人的提议,随即道,“不过,我可以用螭吻试试,或能斩杀此獠也说不定!” 南无乡说完,金道人暗叫一声不好。奈何经过十年运炼,螭吻早已收发由心,一个念头之间,体内大半灵力涌出,螭吻化一道红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