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好脸，剃掉胡子，穿着睡衣，在二楼喊自己母亲，江云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叶母上到二楼，被他拉到房间里，他指着摆在床上的几套衣服问：“妈，我明天要去见落落，你说我穿什么好？”　　 “行知……落落不是已经……”叶母知道这个儿子一直记挂着顾槿落，但是也知道她成婚的事情，还以为留着云冉，他或许能接受。　　 “黑色的？不行，天气热，要不长衫？或者只穿衬衫？”叶梵完全不管别人的看法，他只知道明日要跟心爱的姑娘约会。　　 “你平日里不都穿着军装吗？”叶母看着自己儿子这么多年颓废的样子，倒也心疼起来。　　 “不行，落落说军装膈应，你说我穿个衬衫怎么样？她明日肯定穿旗袍，旗袍配长衫是不是更合适？”　　 “配衬衫吧，长衫配学生装才合适。行知，若是不能强求，好好道个别也行。”叶母知道是他心中未曾放下，也知道劝不动。　　 叶梵停下手里的动作，那几个字听着真是刺耳，好好道个别？他受伤失忆都能对着怀表想半天，如今想起来了，要他道别？　　 叶母站起身来抱着他说道：“妈知道，这么多年你很辛苦，但是，行知啊，世事无常，莫要强求。”　　 “若我偏要强求呢？”他想不通，三伯已然退位，总统也换了，顾叶两家怎么就不能结亲？　　 “行知，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有些事不要执着，苦了自己。”叶母深知其性子，认定的事和人不会轻易放弃，只希望明日见着的人能让他放下。　　 叶梵一早便等在公园门口，时不时看看表。　　 秘书一大早上等在顾槿落房间门口，说：“朗少爷来电话，说百货公司的员工罢工，想请您过去一趟。”　　 她着急忙慌地换上衣服赶去，员工正在百货商店门口举横幅示威，喊着涨薪。　　 顾朗站在门口摆摆手，让大伙儿安静。他身后的经理看到顾槿落，上前跟她解释，说是员工要求涨薪，他一直压着这个事，但是压不住，所以员工就罢工了。　　 顾槿落上下打量着这个经理，指了下百货商场的大门，说：“开门，办公室说。”　　 经理赶紧用钥匙打开门，把她领到自己办公室，这个办公室里堆着不少礼盒，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都是商店办活动时剩下的。”　　 顾槿落给身后的秘书一个眼神，秘书上前打开两个，里面全都装着东西。　　 经理用袖子擦擦凳子，邀请她坐下，她又看了一圈这个办公室，地方虽然不大，东西堆的可不少。　　 她用团扇指指这个经理，问道：“贵姓？”　　 “啊，鄙人姓黄。”他微微鞠躬，答道。　　 “黄经理，把会计叫来，顺道把账本和员工的领工钱的条子一块儿拿来。”　　 “顾小姐，我就是会计，账本我给您拿。”他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打开后面的保险箱，从里面掏出几本账本递到桌子上。　　 顾槿落用扇子点点账本，又看了一眼黄经理，黄经理点点头，想起员工领工钱的条子，又去翻找起来。　　 找出来后，她也不急着翻，让秘书拿着员工领工钱的那个本子，走到办公室门口说：“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们就去跟他们当面对质。”　　 黄经理一听，急了！说：“顾小姐，外头闹事的人那么多，万一再伤着碰着您，朗少爷在外头安抚不就行了吗？”　　 这下她大概明白了，这个会计做的都是假账，克扣员工工钱。　　 “黄经理，说说吧，贪这么多钱，为什么呀？”　　 “顾小姐，我母亲有病，老婆也没什么收入，全家就靠我那点工钱，我实在是养活不起啊！”黄经理说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哥哥应该很信任你，做假账都做到员工工钱上了，他都没怀疑，从哪儿做上来的？”　　 秘书从办公室里拖出凳子给她坐下。　　 “洋行。”经理自知今日之事瞒不过，只能乖乖认错。　　 “黄经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我顾家这生意怎么做下去？”　　 “顾小姐，我知道错了，但是…我实在也是逼不得已啊。”　　 “员工的工钱总是要补上的，至于那些材料商的回扣我就不同你计较了，赵秘书，把人送到巡捕房吧。”她原以为事情会很棘手，如今看，用钱就能解决。　　 与顾朗说清楚事情原委，安慰好罢工的员工，已经十一点多，交代赵秘书给黄经理家里人送去一些钱，顾朗拉她吃饭，她也不吃，赶到公园时，叶梵还在。　　 只是很生气，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警卫在远处跟着，她举着伞站在他跟前，左右看看，这公园也没什么人。　　 “等很久了？”还以为他已经回去，结果却还傻傻地在这儿等着。　　 “不想见我你可以直说啊，非要这么作弄我吗？”他不知是被晒得还是气的，脸有些红，说起话来气性也大。　　 “好，我不想见你。”顾槿落点点头，准备走。　　 叶梵拽住她的手，把人抱到怀里，说：“我错了。”　　 顾槿落的伞掉落在地，警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只能用平常走路的速度往前走着。　　 许久之后，顾槿落开口：“叶将军，请你自重。”　　 警卫捡起地上的伞又默默地退到一定的距离。　　 “落落，我没有写过那样的信，我受伤失忆了，想不起来很多事，所以才没有跟你联系，你怎么怪我都行，不要不见我行不行？”他不肯放，只想把以前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他们可以冰释前嫌。　　 “你先放开我。”是不是他写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有先生，有家产，有责任，大抵都是回不了京华的。　　 “我不放，你先答应我。”叶梵像个孩子一样，只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叶行知！”本来天气就热，抱着就更热，她不免有些发火。　　 听她这么一吼，他稍一哆嗦就把人放开了，抿着唇，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槿落深吸一口气，“有什么话边走边说吧。”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卫，警卫跑来给她递上伞。　　 “不用跟着，你们先回饭店吧。”拿上伞，她交代警卫。　　 “小姐……这……”警卫看着旁边的叶梵，他们只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但是不知道具体的官职。　　 “叶将军在，不会有事的。”顾槿落补充道。　　 警卫收到指令也就回去了。　　 叶梵的肚子叫起来，她看他一眼，他别过脸，假装无事发生。　　 “找个地方吃饭吧。”她也没吃午饭。　　 “好。”他喜笑颜开地跑过来想要牵她的手，她瞪他一眼，他又悻悻地伸回手。　　 “我真的没有写过什么退婚信，而且我给你写过不少信，你都没有回，后来我受伤，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他想解释清楚每一个细节。　　 “既然受伤，军医必定在其左右照顾，所以无以为报，唯有与其结缘。”她仍记得那封信的内容，既然要说说清楚，那便都摊开来说。　　 “什么？”叶梵听不明白她说的，怎么就无以为报，与其结缘了？　　 “叶行知，军医也好，记者也罢，都与我无关，你会有你的太太，我也已经有我的先生。”　　 叶梵闭上眼睛思考着她这句话的意思，看来她还是没明白自己非要见她的目的。　　 “我的太太只有你，顾槿落！没有什么军医、记者，只有你！顾槿落！只有你才能是叶太太。”他扯过她的伞扔掉，不耐烦的重复。　　 顾槿落皱着眉看着他，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冲动又执着。　　 “我说我有先生……”她再一次重复。　　 叶梵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突然就吻上她的唇，霸道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