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不妥，迟迟不挪位置，顾槿落把人拉过来，说：“好好拍。”　　 摄影师在相机里看着两人，探出头来，说：“站近点儿，哎，对对对，手搭在肩膀上，对对对，看镜头。”接着按下快门。　　 叶梵穿着定制的白衬衫，修身的藏蓝马甲，顾槿落一袭灰白旗袍，上面绣着竹叶，绿色包边，盘扣上挂着一串珍珠。两人在布景下，仿若就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照完相片，叶梵带她回家，两人走在街道上，有说有笑。　　 “你见过晚上的星星吗？”不知怎的，叶梵觉得与她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　　 “我见过国外的，父亲和哥哥从不让我独自外出，更何况是晚上。”　　 “晚上我带你游河，那儿有月亮有星星，很是好看。”　　 “真的？但是刘妈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我出门。”　　 “没关系，我带你偷偷溜出去就是，你住几楼？”　　 “三楼，你会爬楼？”　　 “我在楼下学猫叫，你爬下来。”　　 “不行的，我不会啊。”　　 “我在楼下接着你。”　　 “那你一定要来啊。”她在楼下充满期待的交代。　　 “一定。”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转身上楼，悄悄打开房门，刘妈坐在客厅，黑着脸，显然是等了很久。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生怕声音稍微大点刘妈就要控制不住怒火。端端正正地站在门边嗫嚅着喊道：“刘妈。”　　 “小姐啊，这都几点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知道我有多着急吗？电话都要打到市政厅去了。”刘妈把人扶到餐桌那儿坐下，又担心又要压抑心里的怒火。　　 “市政厅？那岂不是我哥也知道了？”她看着桌上的饭食，没有胃口，刘妈拿着饭菜一个个到厨房里热。　　 “先生当然知道，否则出什么事可不是我能担待的起的。”刘妈在厨房里说道。　　 “你别热了，我没有胃口。”她就知道，即便远在千里，她也不能脱离家里的掌控，回房关上门睡起午觉。　　 晚上，馄饨店老板来到叶府门口跟守卫说要找叶梵，守卫呵斥：“叶少爷是你随便就能见的吗？”　　 “军爷，您别误会，他白天在我这儿吃了两碗馄饨，手帕落下了，我是来还给他的。”老板哆哆嗦嗦地递上叠好的手帕。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给人送进去。”守卫从头至尾没有拿正眼瞧过跟前的老头。　　 老板点点头，嘴里说着：“好，好，好。”把手帕放在守卫值班的桌子上。　　 保姆接过守卫递来的手帕，敲开书房的门，叶梵正跟他那秘书长的三伯父谈接待的事宜。　　 “三老爷，少爷，门口守卫送来一条手帕，说是少爷白天在街上吃馄饨落下的。”保姆站在门口，双手捧着那条有口红印的手帕。　　 叶梵赶紧站起来，把那条手帕揣进兜里，对保姆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叶良云看出他的慌张，拍拍手里的文件，警告道：“你这个年纪招惹小姑娘无可厚非，但是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伯父教训的是。”他捏着口袋里的手帕，鞠躬回复。　　 “后天舞会的安保工作一定要落实到位，今日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叶良云看他心不在焉，想着应该是这几日累的，也就不再为难他。　　 送走伯父，他从兜里拿出手帕，看着上面的口红印，不好意思地露出笑意。　　 看看时钟，已经十一点多，是时候溜出去看星星了。　　 到公寓楼下，他学了很久的猫叫声，顾槿落拉开窗帘，看到楼下的人，兴奋地冲他打招呼，见他回应，她又把食指放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　　 拉上窗帘，打开房门，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刘妈的房间开着门，已经睡下。　　 她提着鞋，赤脚走出客厅，打开房门，为了这次出门，她特意穿上一身青黛色的长袖旗袍，披上同色披肩。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手镯撞到门上，发出一丝声响，吓得她赶紧从楼梯跑下去。房里的刘妈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走吧。”她把鞋扔到地上，想要弯腰把鞋穿上，又想起脚底下很脏，抬起脚想要查看，叶梵蹲下来，掏出帕子，替她把脚底擦干净，给人穿上鞋。　　 她扶着他的肩膀，小声道谢。　　 穿好鞋，两人从弄堂里跑到街上，穿过马路，跑到河边，叶梵跳到船上，伸出手把她抱到船上，拿起船桨，划到河里。　　 月色清浅的光撒到河面上，潺潺流动的水下浮荡着绿藻，偶有碎石滚动在船板下，发出声响。　　 岸边青瓦红砖，镶着古朴木窗，屋舍里偶有昏黄的灯，传出老人的虚咳声。　　 “好漂亮。”她坐在船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这是她想都没办法想出来的夜景，若这番情景在江南，许是更美。　　 “我每次心情郁闷，都会到这儿来。”船渐渐随着水流动起来，他把船桨放好，也坐到她身边。　　 “你是叶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还会郁闷？”　　 “原来你也了解叶家。”　　 “哥哥说的，爸爸与你三伯父有些往来，对你们家不算陌生。”　　 “你们家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能知道。”今日在照相馆，他算是领教他们顾家的能力了。　　 “是啊，一举一动全被人盯着，今晚看星星看月亮，明日恐怕就是监禁在家。”她叹气，一切的自由早就标好价格。　　 “女儿家，盯的紧一些也是为你好。”　　 “那你呢？带着我看星星看月亮也是因为我这顾家女儿的身份吧？”　　 月色清晖，照在她的脸上，映衬出眼里的忧伤和不甘。　　 “如果你不是顾家女儿，我也不用这么偷偷的与你见面，大可堂而皇之地牵着你出入叶家。”　　 听他这么说，她不屑地笑笑，是啊，如果她不是顾家女儿，大可像那些女学生一样，举着牌，走在大街上高呼：我要自由！要革命！推翻旧制！　　 “你果然如我所想，世家大族里的风流公子哥。”她站起来，脱掉鞋子，想要把脚伸入水里，船碰到河底的暗石，摇晃起来。　　 她一阵惊呼，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叶梵伸出手将人搂入怀里站稳，说道：“小心！”　　 细软的发丝随风飘扬，像小爪子似的轻挠他的脸颊，他亦不躲，喉结也跟着下沉。　　 他身材高大宽厚，带来强烈的安全感，月光下，两具年轻热血的身体紧贴着，胸腔里，是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砰砰撞击着。　　 顾槿落瞬间红了脸，她娇柔地挣脱，低声骂道：“登徒子。”　　 他放开怀里的人，亦是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说：“河里暗礁多，我是怕你掉下去。”　　 顿了顿，又问道：“我既是登徒子，你又何必与我出来？”　　 “因为我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她把脚伸入水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河里的水有些冰凉，刺激着她的皮肤，使人清醒，水里的绿藻时不时挠着她的脚心，让她忍不住发笑。　　 时间流逝，他们该回去了，把人送回公寓，他站在楼下，看着楼上的灯亮起，心里暗自肯定，这辈子就是她了。　　 早上起来，刘妈已经做好早饭，她吃过早饭，背着琴，穿过马路，独自回到剧院。瑶儿凑上来说：“听纪怀说你父亲要来？”　　 “这杨小将军倒是什么都与你说，他要来便来，多是与我无关的。”　　 “那可是你父亲，怎会无关？”瑶儿抱着琵琶，看到她手上的胶布，又补充道：“呀，你这手怎么伤到了？”　　 “不碍事。那他没与你说，明晚的舞会带上你吗？”她调着琴，碰到伤口时，依旧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