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看到毕业照的一刹那,瞬间红了眼眶。 时隔十三年,她居然再次“见到”母亲,还是在谢逍的家里。 他那句“你不记得我了”落在耳中,让她诧异不已。 正预备问问清楚,楼下传来勤姨的声音,喊他们吃饭。 见状,谢逍抽出纸巾给她。 林眠揩拭眼角,稍稍平复了情绪,才下楼去餐厅。 晚饭是家常菜,清淡落胃,并没有因林眠来访而大张旗鼓。 但有一道汤例外,谢挽秋用文火煲了一天一夜,香气四溢。 裴伯渔的视频会诊,直到吃饭前才结束,他站在餐桌前,并不落座,“我得出去一趟。”他对谢挽秋说。 “医院出什么事了?”谢逍明白父亲的意思,他说的“医院”是指默乐。 勤姨取来薄西装外套,裴伯渔一边穿,一边解释:“有个急诊脑外伤头晕怀疑鼻咽癌。” 父亲鲜少讨论患者病情,谢逍知道轻重。 事出突然,司机不管从哪里赶来,路上总要花费不少时间。 谢逍先望向林眠,转头对裴伯渔道:“我送您。” 林眠起身,对谢逍眼神交换,站在他旁边,“我也去。” 说好的吃饭,意外被打断。 医生经常面临这样的时刻。 谢挽秋司空见惯,她让勤姨把汤装好,嘱咐道:“有机会再吃饭,这汤别忘了喝。” — 路上,裴伯渔又接了几个电话,安排多学科会诊。 林眠坐在副驾驶,乖巧的保持安静。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十分钟后,谢逍的库里南拐进默乐医院停车场,直接停在院长的专属停车位上。 保安认得裴伯渔的车牌,快步过来打发库里南抓紧挪走,“这是专用车位,停车请往里走……” 谢逍滑下车窗,裴伯渔从后门下来。 保安顿住,啪地敬了个礼,“裴院长晚上好。” 早有两个助理捧着白大褂候在一旁,打招呼:“谢主任好。” 裴家父子同时来默乐,还是晚上,这事不太常见。 裴伯渔来不及与林眠告别,边走边换上白大褂,同其他几个医生快步走进住院部。 等那些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林眠望着驾驶座上的谢逍,拦住他按引擎的手。 “我能不能去看看。”林眠指着裴教授的背影,试探地问。 谢逍微怔,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手下一滞。 林眠咬了咬嘴唇:“昨天那个黄毛,我打他后脑勺,会不会是脑外伤?” 裴家别墅里,她听到裴伯渔提及“急诊脑外伤”,自然想到林建设一酒瓶砸下去的8针,顿时忐忑不已,万一黄毛有个好歹,这可就成故意伤害了。 林眠纠结了一路,紧张的攥拳。 谢逍蹙眉,思忖。 应该不至于那么凑巧吧。 他昨天去过东光路派出所,了解过事情的全部经过,柴律师也汇报过进度,甚至下午来接林眠前,他特意问过监护室,答复是暂时还没醒。 看到林眠一脸忧戚,谢逍颔首,“走,进去看看。” 他的医师执业证注册地是默乐医院。 严格说起来,此时的他,算是正儿八经的默乐医院耳鼻喉科的医生。 — 和默乐资本不同,住院部的人几乎都认识谢逍。 不论级别和职务,每个医生见了他,都会点头客气地称呼一声:“谢主任”。 谢逍走得脚下生风,轻点下颌回应。 林眠碎步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电梯间,人来人往。 谢逍凭印象找到院长的专梯,不用等。 “先去趟耳鼻喉科。”谢逍摁下9层的按钮,对林眠说。 林眠没有追问原因,甚至自打进了住院部大门,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她心有余悸,害怕来医院。 不管哪个科室,总会让她想到母亲去世那天的样子。 谢逍觉察到她的异样,他轻轻揽住林眠肩膀,指尖用力按了两下,示意她安心。 林眠的小肩膀也太单薄了,他完全不敢使劲,生怕她受伤。 走出电梯,推开隔离门,谢逍直接往医生办公室去。 两三个值班医生在电脑前打病例。 谢逍礼貌敲门。 “谢主任!您回来了!”其中一个女医生扭头,看见谢逍后,腾地站起来。 离开电脑前,林眠留意到她习惯性地先摁下保存键。 “陪老爷子来的,病例有吗?”谢逍直说,然后他熟练地从门后取下一件白大褂穿上。 女医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知道谢逍说的是谁,“没送咱们科,应该在17楼。” 急诊转监护在住院部17楼。 谢逍翻开病例,看到姓名那一栏,他忽然回身问林眠,“张什么?” “张良。”林眠脱口而出,和大名鼎鼎的留侯张良同名,想记不住都难。 “谢谢。”谢逍忽然泛酸。 她居然记得住一个无关紧要人的名字,却不记得他高中经常去赵红老师家补习。 林眠心下一沉,他这样问,估计错不了。 果然,谢逍示意她往电梯间走,摁下17楼按钮,“就是他,高度疑似鼻咽癌。” — 一听“癌”,林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逍换上白大褂,进去会诊病房,让林眠在休息区等他。 约莫半小时,谢逍推门出来。 “目前CT高度怀疑,等活检结果分型,应该问题不大。”谢逍神色如常。 什么叫应该问题不大,林眠腹诽。 她张了张口,却一句话没说,低落地垂着头,疲倦地微眯着眼睛。 如果是癌的话,治疗得花多少钱,这责任该怎么认定,总不能是林建设一啤酒瓶下去,就把他癌细胞打出来了吧。 林眠无比郁闷。 烦死了。 林建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拖人后腿。 手机振动,林眠斜扫一眼,是王警官,她立马提着精神,滑开接听。 “小林,你抽空来派出所一趟,把你父亲带回去。” 林眠叹口气,“我明天下班过去,您看合适吗?” “别明天了,就现在来吧,我在所里,你直接来。”王警官没有给她回旋的余地。 林眠说好,然后挂断电话。 谢逍听得清楚,二话不说脱下白大褂,预备陪她一起去。 林眠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关心她是义务,更是责任。 林眠站起身,好似看破他的想法,直接拒绝:“你不用陪我去,我自己可以。” 她查过相关条例,打架斗殴视情节轻重,至少能拘留五天。 眼下才第三天,不用想,肯定是林建设搞幺蛾子。 家丑不外扬,她怎么可能让谢逍陪着。 “我有事打你电话。”林眠松口,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谢逍点头。 再一次为她破例。 不然按他的个性,何止要陪着去,那必须得一手包办。 谢逍开车,送林眠到东光路派出所,滑下车窗,目送她进去。 林眠似乎信不过他,一定坚持要看着他开走。 拗不过她,谢逍轻点油门,沿着路边缓慢怠速,直到从后视镜里见到她转身进了派出所,才又停在路边,熄火,候在车上。 林建设没那么敬业,今晚应该不跑滴滴了吧。 那岂不是林眠要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 谢逍坐不住了,下车点了支烟,不错眼地盯着派出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