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先去了平泰县的农贸市场。　　 因为已经过了晌午，菜市里根本看不到半个摊位销售员的踪影。　　 倒是菜市外有零星的老农，摆着箩筐在卖自家种的蔬菜。　　 给老人家一人散了根烟，秦安的大方，当即赢得了一众菜农们的好感。　　 几乎是有问必答，所以他很快就对这边的菌菇种植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平泰县目前主要种植的食用菌有两类，一个是白木耳，也就是银耳，还有一个就是蘑菇了。　　 县里种植户的菌种均来自县外贸公司的制菌种场，同时种植出来的菌菇，也都由县外贸公司统一收购。　　 去年全县大概收购了超3000担的蘑菇，合计30万公斤。　　 不过这个县外贸公司的外贸，可不是出口贸易，仅是对平泰县外贸易的意思，就是把菌菇卖到平泰县之外去。　　 对这里的人来说，菌菇是人工种植，和种植粮食蔬菜没什么不同。　　 但对其他地区来说，这些就是山珍。　　 市场是有的，但还是那个问题，计划还没完全放开，想有多火爆是不可能的。　　 县里的这个外贸公司隶属于县食用菌办公室，是县农业局的下属单位，不算是正经做生意的国营企业。　　 倒像是给各个国营饭店派指标的。　　 哪哪得消耗多少木耳，哪哪得消耗多少蘑菇。　　 山珍哪能真的和粮食蔬菜一样，不少人也就图个新鲜罢了。　　 所以，外销的工作其实并不好做。　　 公司的人员，需要全市全省甚至外省外市的跑。　　 种植户们技术越发娴熟，菌菇的产量也越发提高。　　 大家是高兴了，就是有些苦了这些跑业务的工作人员。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秦安就知道该从哪方面用力了。　　 问清了县外贸公司的位置，掐着下午上班的点，秦安直接就找上了经理办公室去。　　 之前那身泥腿子的着装，早在友谊商店换掉了。　　 此刻的他，夹着公文包，穿得西装笔挺，除了没给头发打上蜡油，简直就是当初原野弘一来签合同时的另一个翻版。　　 以往只有外贸公司的人出去和别人谈生意，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找上门的。　　 而且秦安自报的家门还很唬人，香江安达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旗下，安达罐头厂负责人。　　 这可是港商啊！　　 这时候的港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沓沓移动的钞票，还是外汇样式的钞票。　　 他们虽然叫做外贸公司，但真的没做过国际贸易的生意。　　 经理林文彬早就不淡定了，人都直接跑楼下迎接秦安来了。　　 “林经理，我就直接说明来意了，你这里还有多少蘑菇没有外售，我们厂全要了。”　　 “额？啊！？”　　 见多了求婆婆告奶奶，才外放出去一点点指标的情况，突然碰到这种一口气全吞下的大胃王，林文彬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难道，这就是港商的做派吗？　　 “我……我没听错吧？”林文彬不敢置信地追问一遍，“2000担你全要了？”　　 去年他们总共收了3000担左右的蘑菇，眼下居然还有2000担。　　 秦安嘴角微微一抽，他原本估计，这次也许只能收到几百担，撑死也就1000担的量。　　 毕竟3000担的鲜蘑，晒干了储存，差不多也就成1000担左右。　　 他这都做好他们去年没有把东西卖出去的准备了，谁曾想还是大意了。　　 居然还有前年的存货。　　 不过干蘑菇储存得当，放个一两年是没有问题的。　　 作为食用菌办公室的下属部门，这点储存技术还是能信任的。　　 当然，这都帮他清空陈年老货了，这单价自然得往下压了。　　 “价格合适，我可以立马跟你们签下订购合同，而且可以预付20%的定金。　　 宝盖头的定，而非言字旁的订。”　　 “秦总以为多少价位算合适？”这真的给林文彬整不会了。　　 这种硬往他们口袋塞钱的做派，他太喜欢了。　　 “1毛5。”　　 刚才在菜市场他就了解过了，外贸公司的收购价是3分每斤。　　 而他们的外销价是3毛。　　 晒干之后，蘑菇的重量会缩水百分之七八十，10倍差价并不算离谱。　　 不过，他现在可是在帮他们清掉库存，有买到临期产品的风险。　　 谁知道这些干蘑菇是很快就会坏掉，还是还能再存放一两年？　　 “会不会低了？”　　 这个价格出售，他们怕是一点利润都没有了。　　 “收益是建立在能售出的情况之下。”秦安摇了摇头道，“林经理要想提高单价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的数量可不会是现在这个数了。”　　 “呵呵，说笑了说笑了。”　　 林文彬自家人知自家事，真要让秦安挑拣起来，这2000担能卖出一半就烧高香了。　　 到最后别说保本，得给你把裤衩都亏掉。　　 再说，秦安带来的可是外汇，保本加创汇，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华丽的成绩单了。　　 想到这里，林文彬可没有半点讨价的想法了，忙拍板道：“那，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了？”　　 “只要你想的话。”　　 虽然眼下的安达罐头厂与当初的安云卷烟厂一样，都还只是存在于秦安的口头说法。　　 但安达国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公司。　　 秦安完全可以用安达国际的名义来签署这份订购合同，反正钱也是从安达的账户流出的。　　 “秦总稍待，先喝口茶，我去让财务将合同弄出来。”　　 这个时候是没有电脑办公的，更没有打印机。　　 合同都是手写，如果要一式多份，可以采用油墨印刷的方式。　　 但如果只是两三份的话，手写合同会更快也更方便一些。　　 毕竟用铁笔刻漏蜡纸的过程也不轻松。　　 不过，这里好歹也是开设多年的县外贸公司，合同样板应该是有的。　　 他又没有提什么特殊的要求，所以搞几份订购合同出来，还是很快的。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林文彬已经拿着合同回来了。　　 一式两份的订购合同，能填的都已经填好了，就等秦安这边约定定金转入的时间，以及提货和结清尾款的相关内容填入了。　　 “定金下午就能汇入，走华夏银行的账号，当天应该就能到账。　　 至于提货，最迟到这个月底，还有以后你们收购的菌菇，我厂希望能够作为第一个选购的客户，这一条要写进合同。”　　 “没问题。”　　 林文彬恨不得能锁死秦安这条大腿，他哪里能知道，当安达罐头厂打开蘑菇罐头的销路后，又会冒出多少跟风的。　　 到时，就不是他们发愁蘑菇卖不出去，而是他们这些厂子该发愁原料要从哪里搞了。　　 所以，这一条无论如何秦安都必须让它呈现在合同上，只是口头约定，太不保险了。　　 将签好的合同收入公文包，秦安没有多做停留。　　 虽然现在的平泰县，在以后只是月州市的一个区，说起来都算是在市区圈里。　　 可眼下交通并没那么方便，他骑着自行车往月州市里，也得大半个小时。　　 身边没有财务跟着，这些转账的事情就得他亲力亲为了。　　 安达国际的账户是归属于华夏（香江）银行的。　　 虽然那边的华夏银行与这边属于是同一体系，但受到香江那边的政策影响，安达国际公账上的外汇，并不需要强制转为华夏元。　　 所以，他打入平泰县外贸公司账户里的钱，是8000美金。　　 虽然不多，但这确确实实是对方公司第一次收入外汇。　　 确认款项时，林文彬都有些晕乎得不行。　　 加上尾款，那就是整整美金的外汇收入。　　 人在办公室坐，外汇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感觉，是个人都会迷糊。　　 这一天的遭遇太不真实了。　　 但比起林文彬的悠闲，秦安却是快累成狗了。　　 他打算今天就把罐头厂的厂址定下来，然后与安云一般，先借用一下当地的仓库之类的当临时厂房，再一边生产一边扩建。　　 而且，这次没有张志浩这样的关系户可以帮他搞生产线，一切都得他亲自去弄。　　 好在，他的脑海里有清晰的建厂规划可以借鉴。　　 从厂址到设备到产品，他要做的，不过是将后世这些存活下来的罐头厂的生产历程，尽量压缩到最简短罢了。　　 只挑经受得住考验的线路走，别人踩过的坑，他是绝不会被陷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