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南书燕有些诧异,“她见我做什么?” “说是为了前日在霍将军府上的事,要亲自给你认错。”春桃哼了一声,“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二少爷,她嘴上是说认错,谁知又是怀的什么心思。” “你去告诉她认错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即刻要出去。” 南书燕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高亢正处于变声期的男音便传了过来,“妹妹架子还真是足,我和薇儿在门口候了那么久,连见上一面都不肯?” 话音刚落,一名穿着宝蓝色团花夏袍,头戴翡翠发冠,面容白净的少年便迎面走了过来。 归幼薇穿着海棠色缎面绣折枝花褙子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看不出面上情绪。 “看来,你就是我那被拐到云县长大的妹妹了。”归博文啧了一声,斜着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南书燕:“只是一个姑娘家何故要做男子装扮,莫非是大伯父想儿子想疯了,要将你当儿郎养着?” 南书燕冷冷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归博文那难听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装的总是真不了,你说是不是?” “难怪我一来便有人让我离二哥哥远一些。”南书燕鄙夷道:“原本我还不相信,现在见了果然觉得应当如此。” 归博文瞬间脸色涨得通红。 从小到大他没少被父亲训斥,长大懂事后也因为大伯父迟迟不答应将他过继过来而备受嘲笑。虽然他平日吊儿郎当嘴上不说,但这却成了他心中不能碰触的痛脚。 被父亲训斥大伯父轻视便也罢了。 连这个乡下长大的丫头也敢讥讽他,她凭什么? 归博文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头顶,他猛地朝着南书燕冲了过去,伸手朝她狠狠一推,想要将她推到荷塘里。 背对荷塘站着的南书燕早有防备,看他伸手过来,身子一侧便躲了过去。 归博文原本用了全力此时一扑空,整个人收不住势,对直朝着荷塘扑去。 噗通! 水面上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归博文已经落到水里。 荷塘水不浅,他在水中扑腾几下,便往水中沉下去。 除了南书燕一脸漠然,岸上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归幼薇最先反应过来,她惊恐的站在塘边,凄厉的尖叫。 那尖叫声一声比一声高,很快引来了园中干活的小厮。 有会水的小厮便跳下荷塘,去救归博文。 所幸荷塘刚刚清过淤泥,水也很清冽干净,小厮下到荷塘里很快便托着他浮出水面,上面两个小厮赶紧将他拉上来。 饶是如此,归博文也吃了些苦头。 只见他嘴唇发青,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小厮又在他胸口上按了一阵,他才悠悠醒转过来。 归幼薇哭着道:“二哥,你吓死我了。” 归博文目光呆滞,看向身后女扮男装的南书燕,只见女子神情冷淡疏离,似乎他掉到水里,是死是活都跟她毫无关系。 他不会水,刚才在水中濒死的感觉依然让他心有余悸。他揉了揉头,只觉额头刺痛,估计是刚才跌倒在池边时将额头磕破了。 秦妈已经吩咐人去拿了干净衣服过来,“二少爷,你先去换身衣服。” 归博文想站起来,但是浑身发软。 两个小厮将他搀扶起来去换了干净衣服。 出来时,他一言不发,目光掠过荷塘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怕水。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到水边了。 归幼薇见归博文如此,越发不忿。 今日一大早,二哥来找她说要帮她报跪祠堂的仇,她原本还想着二哥能够给那乡下女子一个下马威,挫挫她的锐气。 哪里知道,不但没有仇没有报成,反而差点淹死。 真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妈见归博文换好衣服,便着人去叫同善将归博文兄妹送回去。 这么一闹,南书燕估摸着归以中也起来了,想着昨日娟帕上那抹猩红,她直接去了正屋。 归以中正在吃早食,最近他食量越来越差,只是勉强喝了半碗米粥便让人撤下了。 “安安,你跟我来。”他起身去书房,从书架上又取了两本书,“前两日我给你的书快看完了吧,这里还有两本全是瓷器制作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你看了书再去学,可以事半功倍。” 南书燕接过书,摩挲着略微泛黄的封皮,道:“爹爹,承玉为何会落水?” 归以中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承玉落水的时候,是不是跟二哥在一起?”女子面容恢复了刚来归家时的清冷,一双眼眸幽深如潭,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归以中愣住,“你母亲跟你说的吗?” “没有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的猜测。” 归以中坐到桌前,那些遥远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多年之后与往事重逢,他仍旧显得有些无力。 “当时承玉才五岁,但已经跟着我开始学做瓷器。平日他都很听话,也一直跟在我身边。 但那次,博文带着他去了玉湖。窑上正好在烧制用于祭祀的大龙缸,我也顾不上更多管他。承玉仅仅离开我一个多时辰,便有人来说他掉到了湖里。” 归以中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手指紧紧抠在桌上,“等我赶去时,几名窑工已经将他救了上来,一个时辰前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承玉,面无生气的躺在我面前。” 他浑身微微颤抖,语气因为悲痛变成了呜咽。 “承玉,我的承玉”归以中双手握成拳支撑着身子,闭上眼睛似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好一阵,他才睁开眼,眼神凄凉,“安安,我的孩子一个个离开我的身边,你无法理解,当我知道你尚在人世那一刻我有多么惊喜。 我自认这一生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可是老天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将我的孩子带走?” 南书燕静默良久。 她懂失去孩子的痛彻心扉,但她却不相信这么多巧合真的是因为上苍的残忍。 失去一个孩子可以理解,接二连三失去三个孩子,究竟是为什么? “爹爹,二叔家的二哥当时和承玉在一起,小孩子都贪玩,他为什么没有掉进水里?”南书燕突然问道。 归以中骇然。 安安是和柳莳一样,在怀疑博文? 可是,当时博文也才十一岁,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 归以中摇摇头,讷讷道:“不可能的,博文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今日,他却想将我推到荷塘里。”南书燕一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