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南老太太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南书燕淡淡道:“好啊!” 她挽起宽大的袖口,不紧不慢的将手腕上的红绳取下来,合着吊坠一并递到秦妈手中。 秦妈接过吊坠,仔细看了看,勃然变色对南老太太道:“老夫人,你何故骗我?” 南老太太此时面色已经难看至极,她哆嗦着皱纹密生的嘴,半天才做出不敢相信的模样道:“燕娘,你何时将玉娘的吊坠拿了去?” 果然还是如此,她平日的慈爱都是装出来的。 南书燕嘴角噙着一丝嘲讽,转向南老太太,“祖母,这吊坠分明就是阿娘给我的,何时又成了玉娘的?” “燕娘,你怎么敢这样跟祖母说话。”南玉儿气急败坏,借机怒斥道。 南老太太已经气的嘴唇发青,再没有起初面上的慈爱,开始暴躁起来,“燕娘,你不仅窃取玉娘的吊坠,还如此忤逆长辈,如何对得起我这么些年对你的教导?” “忤逆?”南书燕神情又冷了几分,“祖母,你难道不知道到我为什么如此?你想上演一场鸠占鹊巢的好戏,就不怕遭报应吗?” “燕娘,放肆。”南栋也喝止道。 秦妈凉凉地瞥了南老太太一眼,神情冷了几分,“没想到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居然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思,当真是浪费了我家老爷一片心意。” “不是的,这吊坠分明就是玉娘的。”南老太太还想分辨。 秦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之所以有了金镯还要吊坠是为什么?” 南老太太和南玉儿一脸疑惑。 “那是因为,南二姑娘一点也长得不像归家的人。”秦妈鄙夷地笑笑,“我家老爷和先夫人出了名的美貌,他们不会生出南二姑娘这样的孩子。” 这句话对于向来自认貌美的南玉儿来说太过诛心。 她面色灰白,瞬间呆住。 南老太太气怒道:“这世上父母容貌昳丽而子女容貌平平的不计其数,妈妈怎可单凭相貌便草草做出如此判断。 更何况,”南老太太咬牙道:“燕娘是我看着她娘生下来的,难道这也做得了假?” “祖母也曾跟我说过,玉娘是你看着出生的,为她接生的便是前街的刘婆婆,祖母可敢让刘婆婆前来对质。”南书燕一脸平静,一双眸子更是纤尘不染。 霍炎找了把椅子悠然坐在铺子门前的台阶上,这戏演到这里,果然有趣。 南老太太目光闪烁暗暗咬牙,早知道,当初便不说的如此详细了。 见南老太太没有吱声,南书燕又一脸平静的伸出双手,在场众人所有人的视线便齐齐落在她的手上。 秦妈吸了口冷气,众人也俱是一震。 少女手形长得秀丽,但那手上却新旧伤口遍布,最骇人的是大拇指上一条伤口直接贯穿到手掌,伤口又深又长,大概时日已久又没有好好医治,伤口一直没有长拢,苍白的皮肉可怖的向外翻卷着,让人心惊。 “这双手,是我一日日在冬日冰冷的冷水里浣洗浸泡皴裂的,这道伤痕是被刀子划伤后得不到及时治疗,反而日日被祖母责令用冷水浆洗,伤口再也无法愈合留下了这道口子。” 南书燕声音平淡的如同在说别人的往事,但就是这样的语气听到众人心里却分外揪心。 沈含山瞳孔一缩眼里带着怜惜。就连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戏的霍炎,脸上也带了愠怒之气。 南玉儿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握紧双手藏在宽阔的袖中。 但就在此时,南书燕突然走到她面前,一把捉住她的手举到众人跟前,依旧语气平淡,“大家再看看这只手,白皙柔嫩,养尊处优,谁亲谁疏,谁是真的南家姑娘,祖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今你又想抢我吊坠,让玉娘冒充我与我家人相认,祖母,你怎么能?” 此时南家院子里聚集的街坊邻居越来越多,一些心软的大妈大嫂已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南家人平日看着和善,哪知道居然这样虐待一个姑娘。” “是啊,燕娘也真是可怜,若不是这次被逼急了,定然还不会说出来。” “有什么不敢说的,她早就该说出来,燕娘平日就是太心善了,才被南家这样欺负。” “没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 众人七嘴八舌,南老太太听在耳中,只差没气背过气去。 秦妈含着眼泪走过来,双手轻轻将南书燕的手握住,“姑娘,如今再没有人敢这样对你了。是奴婢不好,来的太晚,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她又转身朝南老太太道:“南家做的一切,回去都会跟老爷说,我家姑娘这么多年受的苦不能白受。” 众人亦是唏嘘不已。 南老太太见大势已去,已经顾不得其他,她挡在南书燕面前,一脸狠绝,“我看今日谁敢将我亲孙女带走。” 石贻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刚想上前将她拉开,南书燕便先他一步走到南老太太面前,弯了弯唇道:“祖母,今日你确定要如此?” 南老太太被她幽深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她移开目光咬牙道:“燕娘,你今日想要离开,便从祖母身上踩过去。” “我不会为难祖母,”南书燕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慑人的寒意,“但是” 她慢慢俯下头,凑到南老太太耳畔,轻声道:“我会告诉大家我阿娘之死的真相。” “你说什么?”南老太太浑身一震,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祖母年岁大了记性不好,恐怕大概早已忘了我阿娘究竟是怎样死的?”南书燕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看得南老太太心生惧意。 “祖母不想让我走,无非就是觊觎归家的财富罢了,”她轻叹一声,“世人都道荣华富贵好,可不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得来也会是灾殃。” 她张开五指,一脸惋惜的看着指缝,吐气如兰:“试想,祖母若是没能占到归家半分便宜,却将父亲送进了大狱,祖母又当如何自处?” 南老太太打了个寒噤,一脸警惕道:“你想怎样?” 南书燕唇角一扬,“祖母不想让我走,焉知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走,祖母这样做,只是帮我在众人面前替我阿娘讨回公道罢了。” 南老太太呆呆的望着她,张开的双手无力的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