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无助的心疼
裴司定神去看温言,温言转头去看他,两人对视,顷刻间,温言脑海里浮现前一世的裴司。 那时她被温家找回来,满心欢喜的想着父母慈爱,突然有一日,她被一顶轿子送进了裴府。 初见裴司,芝兰玉树。他长得很美,美字不适合放在男子身上,但裴司用来,很合适。 一袭水墨色袍服,如谪仙落世,不得不说,他是温言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她以为自己遇见良人之际,裴司当着她的面杀了一个人。 那夜,她被送至床榻上,裴司随影而知,没有掀开被子,而是认真地打量她:“你可知晓,温家为何送进来?” 这般言语、这般姿态,温言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裴司温柔的目光扫过她精致的小脸,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又咬着她的耳朵低语:“因为我夸了一句温小娘子长得不俗气。” 那一瞬,温言心头触动。 裴司要温家女儿,温家舍不得,将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找回来顶替。 她傻眼了,裴司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上,灼灼热意烧红了肌肤。 不及温存,寒光乍现,裴司伸手捏住刺来的剑刃,血水顺着刀锋落下,啪嗒一声,落在温言瓷白的面容上。 温言傻了,不敢动,裴司轻轻一笑,唇角勾起,那张英俊的脸如同清冷鬼魅。 ‘当’地一声,剑刃折断,裴司如风般飘了出去,温言挣扎着坐了起来。 刺客已倒地,断掉的剑刃扎进刺客的掌心,裴司蹲下来,指腹擦过他的脖颈,“点天灯。” 什么是点天灯? 后来温言看到了,恶心得吐了出来,裴司抱着她,亲吻她的眉眼。 **** 两人四目相对,裴司很快挪开眼睛,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温言看着纸面上的大字,唇角抿了抿,继续练字。 下学后,裴司留下来,温言也没有走,等人走完了,她屁颠地走过去:“大哥哥,你和七郎说话都不和我说话,我哪里错了吗?” 裴司站起身,整理桌上书籍,直接走了。 温言气得跺脚,咬紧牙齿,哼了一声,她没生气,目送裴司离开。 送了点心又不说话。 回去后,周氏在做针线,她探头看了一眼,不想学,好在周氏没有说她。 入了初夏,黄梅时节多雨,行走多有不便,恰好周舅母来了,周氏就让十一今日不去学堂。 温言要去,背上书包,反问周氏:“表哥不上学吗?” 裴家孩子五岁就上学了,周睿都快六岁了,还整日出来玩。 周氏无言,让人提伞小心送十一娘去学堂。 自从女先生摔了后,七郎安分许多,下雨天也来上学了,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就连小女娘们都由仆妇送了过来。 温言照旧练习大字,夫子走到裴司跟前,指点几句,语气严厉,裴司低头,认真听着。 温言听了一耳朵,无非是落下课程太多了,永远也比不上三郎之类的话。 说完后,夫子摇首走了,似乎对裴司很不满意。温言纳闷,前世的裴司官至需权相,听闻是三元及第,这样的人才算是很优秀,多年不遇。 小的时候就这么差吗? 温言不解,突然身侧传来‘咚’地一声,裴司直直地倒了下来,学堂内一片惊叫声。 裴九娘跳了起来,“大哥哥发病了。” 夫子也是不知所措,温言想要冲上前,七郎一把抱住她,“别去,大哥哥会伤你的。” 学堂外的青叶冲了进来,高呼一声主子后,就扑了过去。 外面来了几个婆子,照旧用绳子坤着,直接抬走了。 桌上的书散了一地,踩了好几脚,温言冲过去,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拍拍干净,而后告诉夫子:“我家哥哥生病了,会努力读书的。” 你不能不要他! 说完,她又看向前面的三郎:“三哥哥,他是大哥哥,生病了而已,还是我们的哥哥。” 三郎没说话,低下头。 书堂内鸦雀无声。 夫子也没心思看教大家了,吩咐提前散了学。 温言闷闷不乐地回去了,周睿还没走,她探头看了一眼,放下书包,扭头就走了,去找裴司。 一阵小跑,踩在水潭里,鞋袜都湿了。 温言跑进院子里,找到青叶:“去找我阿爹,快去。” 大爷不会过来的,觉得丢人,只有找阿爹,阿爹心善,不会嫌弃裴司。 青叶闻言,心里有了底气,说道:“十一娘,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五爷。” 裴司被丢在地上,浑身痉挛,双手挣扎,眼睛发红,死死盯着门口的小土豆。 婆子们不敢靠近,只有十一娘慢慢地走过来。 小小的女童,头发湿漉漉的,白净的小脸上带着水渍,她蹲了下来,拿起帕子擦着裴司面上的雨水。 十一娘眼睛亮亮的,轻声细语地说话:“哥哥疼不疼,我知道大哥哥生病了,需要休息,你等等,我阿爹会带大夫过来的。” “哥哥,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哥哥三元及第。你说三元及第是什么意思。” 浑身颤抖的裴司听到这句话后,登时就僵住了,三元及第? 那是多少学子心中的梦啊! 温言的帕子擦过裴司的眉眼,胖乎乎的小手在裴司眼前闪过,她的话很多,继续说:“阿爹说过一句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要劳其心智,苦其筋骨,对不对?” “哥哥生病了,我等哥哥病好,我不怕哥哥!” 小娘子娇里娇气的声音带着几分依赖,还有不多见的良善,她没像其他人那样避之不及,甚至主动靠近他。 裴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十一越靠近,他越害怕,他想让她滚,可嘴里塞着布,发不出声音。 “滚……” 裴司语焉不详地大喊,眼里皆是恐惧与无望。 不能、不能,自己不能伤害十一娘。她是五叔的宝贝,更是裴家的宝贝。 裴司痛苦地闭上眼睛,全心全力地克制自己,万分难受。 温言难过极了,突然外面响起了声音,“谁在里面?” 大夫人的声音如往常般冰冷,吓得两只小的浑身一颤。温言想都不想就冲了出去,“大伯母,大哥哥生病了。” 裴司绝望地看向门口,心口泛起一种名为无助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