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已经将诏书给了殿下,那就证明了陛下已经做好与乱臣贼子同归于尽的打算了。” “不,白将军。”苏若寒反驳道。 接着又继续说下去。 “现在说什么乱臣贼子有些为时过早。” 白才听苏若寒这么说,也知道是自己的口误。 “殿下说的是,是老夫一时嘴秃噜了。” 白才这么大年纪了,自是不在乎那些小节,可是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个人。 他的身上流淌着苏家皇室的血脉,是未来这东莞的国君。 待在君王的身边向来都是要如履薄冰的。 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抄家灭族的大祸。 苏若寒的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陈家只要一日没有公开挑战皇家的权威,没有对父皇不利,那便仍旧是东莞的朝臣,是父皇的人。 只要他们对父皇敬重,对苏家的权力没有觊觎之心,自己便不会与他们过不去。 当然,若是他们敢,那便后果自负。 白才默默都注视着这个少年,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白衣少年郎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殇云,这个人,很不一般。 殿下本来出发的时候,虽然他答应了绝对不会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那眼神中的纠结以及犹豫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也很害怕若是一切都准备就绪,殿下这里因为某些变故而突然反悔,那后果将不可收拾。 尤其是怕殿下在见过了皇帝之后,顾念那点血缘关系而不忍心痛下杀手。 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 “那接下来,殿下是如何打算的?”白才相信这个少年郎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他坚定的眼神和那挺立的脊梁都在告诉他,他已经长大了。 或者可以说已经心智足够成熟,足够强大了。 苏若寒朝着桌子上的地图深深看去。 这是京城,是他从小就生活的地方,是他的羁绊,也是他最后的归宿。 “我要回宫,陪在父皇的身边,做一个为人子应该尽的孝道。” 苏若寒的目光无比的坚定,他看着那个位置。 皇宫。 这个困住了母亲一生,让她香消玉殒的牢笼。 皇帝的时日无多,这点白才的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殿下要是只身一人回到宫里,先不说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就是宫里的那位都不一定会让殿下安稳。 从前,贵妃会装作对殿下视若己出的模样,那是从前,陛下的身体尚可,她也需要维持一副母仪端庄的高尚。 如今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她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 如此一来,殿下不是等于羊入虎口吗? “殿下,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白才不能当面说这个事情好坏与否。 只能是从侧面来劝道。 “白将军心中的担忧,我自是知道的,可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能承担,以后如何担得起万民的生计。”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又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大声说话,直到白羽那张脸渐渐地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白羽?”苏若寒看着那副熟悉的面孔。 他们自是好久没见了。 “殿下。” 白羽本来是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来找父亲,却没料到居然会是六殿下。 一身白衣的少年郎走进去,规规矩矩地朝着苏若寒拜了一拜。 “你怎么来了?”白才没好气地说道。 刚才还气得他一个半死,如今又来了,可不是存心想要他心里不好受嘛! “父亲来得,儿子为何就来不得?”白羽挑眉。 苏若寒从来没有见过白羽会当面顶撞白才,这好像是第一次,在他的记忆中。 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白才看着自己这个惹眼包的儿子,心情不爽地往殇云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拉开了和白羽的距离。 小老头的心里还为了刚才的事情生气呢! 白羽看着自家老爹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早知道他就不跟着过来了。 可是人既然已经来了,那么说那些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殿下,这些时日以来过得可还好?” 在白羽的心里,苏若寒算是他的朋友,如果他不是出生在皇家,或许他们会是很亲密的哥们。 可惜,君臣之别,终究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还可。”苏若寒朝着白羽点点头,白羽身为白才的儿子,可是与他的父亲却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唯一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二人都是忠君报国的人。 “白羽冒昧打扰了殿下和家父的谈话,还请殿下责罚。” 白才听着自己儿子的这番说辞,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要是真怕的话就不会像一个跟屁虫似的眼巴巴地贴上来了。 他正思索着,自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一移,踩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殇云的脚。 下一秒,男子的浓眉渐渐上移,颇为疑惑地看着白才那只还在用力的脚。 不是,他就一点直觉也没有吗?或者说他是故意的。 “无妨,你来了也好。”白羽的智谋也不在白将军之下,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便能帮助白将军处理军中的大小事务了。 “坐吧。”苏若寒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 “谢殿下。”白羽坐过去坐下,这毕竟是殿下的意思,自己不给面子的话是不是说不太过去,白羽的眼神一直未离开自家老爹的眼睛。 此刻,白将军的眼睛瞪的老大,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白才无声的话一字不落地传递给了白羽。 白羽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他的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 儿子自当是无条件的奉陪。 二人之间眼神交汇,各自有着各自的思量。 苏若寒看出来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可是人家自己的家事,自己虽然是他们的殿下,可还没有到可以随意过问别家家事的地步。 “白将军。”殇云那充满着警告意味的声音在白才的耳边响起。 “咋啦?”白才正在为白羽的眼神里透出来的挑衅而生气。 偏偏在这个时候,殇云这个冷冰块又和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白才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和缓。 “你踩着我的脚了。”殇云示意白才看看自己的脚在哪里放着? 听到这话,在这屋子的人都不由地看向那双黑靴。 白羽的眼睛里充满了讶异,他爹爹居然踩着人家的脚,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下子看着老头怎么找回自己的面子? “啊,这个,抱歉啊。”白才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手。 他就说自己的脚下怎么硬硬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原来竟然是人家的脚,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他轻咳两声。 立马将自己的小脚脚收回来,可是殇云的鞋子上很明显留下来一个脚印。 ““要不,我赔你一双新鞋?”白才试探着问道。 他看着殇云的脸色,着实是不好,黑沉沉的,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苏若寒也不由地皱起眉来,这白将军行兵打仗倒是有一套,处理起人情世故还是不行。 “不用了。白将军下次看仔细了,再踩。”说完,殇云看了一眼白才的鞋子。 脚不大,劲却是十足的。 他的脚好麻,可是眼下这么多人,他也只能是憋着。 “那我让军医来给你看看。” 毕竟他是一个习武之人,脚下有多少力气,自己心里还是有谱的。 怕是不轻,可是看他的样子倒是云淡风轻。 或许人家根本就没什么事儿,也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那就好,那就好。”白才是再也不敢在殇云的身边站着了,他怕自己会再次一不小心踩到人家,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 “那殿下,您一个人回皇宫总得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才可以呀!” 白才说的不无道理。 苏若寒失踪了这么久,如今又突然回来,这给朝野上下带来的震撼力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虽然陛下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可是朝臣却不知晓啊! 眼下又不是一个可以将一切都抖落出来的好时候。 “这个,……”苏若寒只是想着要进宫然后再慢慢对付陈家。 也是为了看看陈家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对于这个借口,他还是没有想到的。 朝臣中,有一半的人都在陈家的把控之下。 这也是让白才颇为棘手的担忧之事。 殇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如今听到这话,他在心里暗想:这个老头力气蛮大,只是要到了用脑袋的时候,就跟不上趟了。 “殿下,我倒有个主意。”白羽看着白才那副为难的样子。 苏若寒苦思冥想,他确实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几个月为何迟迟不肯回京的事,又不能直接和陈家撕破脸。 白才看着白羽,怎么,这小兔崽子还真能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的肚子里有几斤几两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 “你就别添乱了。” 到时候出了事后悔。去哪哭去? “爹爹就这么不相信儿子?” 不知道为什么,白才居然从白羽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伤心。 对,就是伤心。 可是自己要怎么解释自己只是不希望他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影响了大局,可是他这话要是说出口,那不就更让人觉得他对羽儿的能力有所怀疑吗? “白将军,我相信白羽。”苏若寒在这个时候开口道。 “殿下,不妨实话实说。”白羽的喉头有些沙哑。 这个办法绝对是最适合的,也是最天衣无缝的。 因为这是殿下亲身经历了的,当然是不用伪装,也不用费尽心机去掩饰什么。 “实话实说,你这个龟孙子,是想让你老子晚年不保是不是?” 把他们的事都抖落出去吗? “父亲稍安勿躁,请让儿子把话说完。”白羽是真的有些无语了,他这个父亲什么时候能沉下心来,他现在都没搞明白,这么多年父亲是怎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 就凭这三寸不烂之舌,胡搅蛮缠吗? “行,你说。”白才倒是不再打断白羽,而是也认真地听着白羽的话,眸子里满是欣慰。 殇云觉得白才这个人倒是一个有趣的,双面孔,遇到正经事时镇定自若,可是到了家里人面前,却是一副稚童的性子。 “殿下,这样……” …… 时间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到白羽将计划全盘讲完以后。 苏若寒觉得此法可行。殇云瞧着这个白袍小将。 觉得此人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智谋可算是上乘。 “那如此还要多劳烦殇云公子了。”白才的眼睛看着殇云。 他们在暗处不能出现一点纰漏,可是需要一个人正大光明地站在殿下的身边保护他。 殇云无疑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让殇云作为六殿下的救命恩人出现在大众的面前是一个最好的身份。 殇云听到白才的话,果然自己是那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啊! “报,将军。”帐外传来一声。 “怎么了?” 白才的声音响起,问着外面的那人。 “白凤将军到了。” “这么快?” 白才昨晚收到信的时候,上面说据他们的位置不远了,可是自己却认为至少还要三四天的路程,可是竟不想如此迅速。 殇云虽然不知道白凤是何人,可是白才答应过他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护送小七来京城。 看来这个就是口中的白凤。 白才挑了挑眉,随后又不确定地问:“你确定是白凤?” “是的,将军,确确实实是白凤大人。”自己曾经与白凤大人也打过几次的照面,定然是不会认错的。 “哦,让他们进来吧!” 白才说完话之后眼睛看向苏若寒,不知道殿下知道了那位姑娘将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是何反应? 希望殿下以大事为重,不要太沉溺于儿女私情了。 看着父亲看着六殿下的表情,颇有些看自家儿子的意味。 白羽知道在父亲的心里,殿下就跟亲生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不然也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披甲上阵。 殇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原本是很开心的,他终于可以见到那个让他不放心的小丫头了。 可是随即他就看到了白才的眼神,放在苏若寒的身上,他能明白那代表什么,他以为苏若寒对小七…… 真是的,这老头,整天不好好操心这军中的事情,天天想着别人家的儿女情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是不是应该给他整点什么事出来,让他无心再去瞎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八卦的心比女子都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