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的手抓着椅子的把手,紧紧地握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这个消息带给她的心灵冲击感。 “好了,你们下去吧!” 桂公公缓缓开口道,他也是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本来都已经尘埃落定的局面现在重新被打乱,谁又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可是我们……” 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另一个人的手给拉住了胳膊。 桂公公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是想从娘娘这里捞点好处呢! 这宫里的人呐,时间长了,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 “小令子。”桂公公朝着殿外喊了一声。 立刻有一个声音在殿外回应。 “奴才在。” 桂公公看了一眼在下面的两个人,嘴里说着:“带他们去库房,挑一些水头比较好的翠玉。” “是。” 外面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殿内,等殿门被重重地关上。 陈贵妃慌忙地抓着桂公公的手,嘴里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啊?” 她的眼眸里还有害怕,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不会在外面躲这么长时间,也不会在陛下病重的时候回来。 他一定是在暗处悄然地观察着一切,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 “娘娘,您先别慌,一切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桂公公的手搭在陈贵妃的手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陈贵妃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那双手正在桂公公的手里。 她急忙抽开。 感受到手里的空落落,桂公公的神情不明,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什么叫没有到最糟的时候,他回来了,而且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遇害的幕后主使是本宫。” 陈贵妃的语气有着浓浓的担忧。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可以除掉他,她这些年来的心病。 可是如今到头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自己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的形象瞬间崩塌。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陛下,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或者说知道多少? “六皇子没有证据。”桂公公的一句话让陈贵妃瞬间镇定下来。 “对,对,他没有证据。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宫做的?” 这句话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我要去把这件事告诉若礼,让他想想办法。”陈贵妃的嘴里喃喃着。 她望着空空的天花板,那华美的帷幛。 “这件事奴才去办,眼下娘娘要做的便是去找皇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桂公公的眼睛来回地转。 “为什么?”陈贵妃不明所以。 他既然回来就一定会去找陛下,何须要她去说? “娘娘,该演的戏还得继续。”桂公公附身在陈贵妃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陈贵妃的目光由最初的无光变得精明。 “还好有你在我的身边出谋划策,你若不是一个……”说着陈贵妃的目光在桂公公的身上打量,落在某一处。 随即立刻移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说:“也是一个很好的谋士,或许在朝堂上也能大放异彩。” “奴才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护得一人平安就好。” 陈贵妃的视线在桂公公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叹了一口气。 “被你护着的那个人该有多幸福!” 两个人相视而笑,都默不作声了。 正德殿。 天空中有一群鸟儿飞过,在人的头顶来回盘旋。 地面上的砖头一尘不染,像是被人用泉水清洗过的。 若是细细地闻,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有人在修剪一些残花败叶,有的人在打理花圃里那还未长出来的小草,还有的人默默地低着头快速地走过。 林七他们这一路走来,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苏若寒。 他们的脸上同时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似乎是从未想过,还能再次看到眼前之人。 有的人脸上是惊喜,有的人是心虚。 不用说,这都是有原因的。 一个年纪稍大的太监远远就看到了他们。 手里拿着拂尘,周围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林七猜想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你们是干……” 后面的话还未说的出口,就被这人的脸给吓住了。 “六,六,六皇子。”老公公的话说的结结巴巴。 手上的拂尘也落到了地上,和青石相撞发出来清脆的响声。 眼睛里弥漫了泪水,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公公,我回来了。”苏若寒微微开口,语气是凝涩的。 重新看到熟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怎么能让人不感伤! 他还能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脸庞,就感觉是今生莫大的幸运了。 “唉,唉,回来了就好。”老公公连忙去捡地上滚落的拂尘。 瞧他 ,都高兴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只是一个劲地望着这个眼前的少年郎。 “我去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老公公连跑带走地冲进了正德殿的大门。 苏若寒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 公公也是在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曾给予过他温暖的人。 “陛下,陛下,皇子回来了,皇子回来了!” 老公公的声音首先传到了里面。 彼时,皇帝正在看折子,这段时间他因为病情的原因,看折子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人也没有那么充足的精力去应付这乱七八糟的杂事。 听到老公公的声音,心里有点烦躁。 “我说你啊,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慌什么。回来就回来呗。” 皇帝下意识以为是陈贵妃的那两个儿子其中的一个。 因为他的寒儿不愿意回来,那天他是看出来的。 “陛下,真的是天大的好事啊!” 老公公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那还未干的眼眶。 “是六皇子。” 一句话,让皇帝握在手里的御笔顷刻落到了地上,墨水溅了皇帝一身,可是身穿一身明黄色衣服的人却毫不在意。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 他的寒儿回来了,他是自愿的。 生命里的最后一个阶段,他还是愿意陪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随即他的担忧又深深地涌上了心头。 陈家会不会对寒儿不利呢! 毕竟他们手上的权力过大,这事也怨他。 看着皇帝脸上的表情,老公公心下有些不解。 奇怪,陛下本来听到这个消息是很开心的,怎么如今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是他的错觉不是?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近在咫尺的皇帝,确实,他方才没有看错。 “陛下,陛下。”老公公试探着开口唤道。 他将在地上躺着的御笔拾起,放在桌案上。 “寒儿。”皇帝从桌案前起身,他慢慢地走到门口,老公公在旁边搀扶着他。 苏若寒看着这殿中熟悉的一切,只是这里的宫人却一个个都面生得很,他从未见过。 “里面住的人就是当今的皇帝吗?”林七好奇地朝着里面望了望。 被殇云的大手一把堵了回去。 “别瞎看。” 在殿外的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这一幕。 苏若寒踏过这段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石板路,心情复杂且激动。 “寒儿。” 透过那扇重重的门窗,他看到了那个白发显然已经爬上鬓边的老人。 与昨夜的憔悴不同,今日的父皇好像有了些许的精气神。 “儿臣拜见父皇。” 这一次,苏若寒堂堂正正地站在皇帝的面前,给自己的父亲请安。 “唉,唉,快起来。”皇帝难掩面上的激动。 三步两步便走到了苏若寒的身侧。 看着这个孩子,都比他还要高了,他的心里就莫名的很是欣慰。 “儿臣不孝,没能在您身边尽孝。”苏若寒红红的眼眶湿润。 “回来了就好。”皇帝把自己的手搭在苏若寒的手腕处,这是父子两个唯一一次劫后正大光明的见面。 “快进来。” 外面虽然已经不是很冷了,可是老是在外面站着,一来惹眼,二来也不好。 “嗯,父皇。”苏若寒任由皇帝的手牵引着,他随着他的步子迈进了那座巍峨的宫殿。 里面仍旧是陈旧的,昔日的摆设,一切都没变。 等到站定以后,皇帝的视线在殇云他们的身上扫过。 那个黑衣男子他是认识的,就是那个大言不惭要他江山的年轻人。 可是另外两个,在他的脑海中没有印象。 “这两位是?”皇帝狐疑的眼神看着林七他们。 “草民见过皇帝陛下。”小五拱手道。 林七也学着小五的样子给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是没有来过皇宫里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就罢了 他也不与二人多做计较。 “坐吧。”皇帝的金口一开,立马有几个人被老公公叫进来伺候。 摆椅子的摆椅子,倒水的倒水,还有准备一些瓜果端上来。 林七默默地在心里感叹道:“不愧是天子之家,什么都不缺。只要君王的一句话,这天下的珍馐美味都可尽入囊中。” 林七灼热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美食一步。 仿佛隔着那遥远的距离,这食物已经被她吃拆入腹。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皇帝朝着身旁站着的老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唉,老奴明白了。” 老公公尖细的嗓子响彻在这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都先下去吧!” 随后人都随着那声音的落下而陆续离开。 “你怎么回来了?”皇帝开口询问。 他以为寒儿是不会回到这个宫里的,至少是在他离世前。 这里的水太深了,他不喜欢。 更何况回到这里就意味着他要面对陈玢儿,那个让他险些丧命的女人。 他的心里会如何思虑呢? “儿臣是您的孩子,理应在您身边。”苏若寒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谈。 “可是,你陈娘娘那里……” 皇帝一时半刻还不能动她,家族的势力树大根深,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轻易撼动的。 “儿臣明白,父皇无需自责。至于陈贵妃那里,儿臣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听着苏若寒口中的一字一句,皇帝也不由地重新审视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 他是真的长大了。 “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次回来,父皇一定会竭力保护你的。” 寒儿宫里的守卫他会亲自挑选,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父皇,不用。儿臣这次回来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儿臣并不知道是谁害了我,我是被殇云兄及他的徒弟救起来的,一开始不记得自己是谁,后来的这几个月才慢慢想起来,所以几经周折才回来。” 苏若寒对皇帝说着他的“经历“。 听完苏若寒的话,皇帝才慢慢反应过来,寒儿这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那你真的打算不再追究你……” 皇帝的话被苏若寒打断,少年的神色不变:“我想给自己一个开始,同时也是给陈……娘娘一个机会。” 皇帝怔怔地看着苏若寒,他的话音还未落,可是自己却已经明白了这孩子的胸襟是何等的开阔。 即使是尊贵如他,也做不到可以把这加害之仇一笔勾销。 “你,你……”皇帝的话哽咽在喉头。 “希望她真的可以收手。”皇帝的嘴里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来。 林七看着这对父子,他们说的话自己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皇帝的视线突然投到了殇云的身上。 自从进来以后,这三人就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语。 尤其是那个黑衣男子总是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以及他说的话,还有自己答应他的那个条件。 心里就是一阵的后怕。 不如就此问清楚,也好心里有个底。 “凌云珠。” 殇云并没有打算继续瞒着皇帝,既然自己迟早都要这东西,现在说出来又何妨。 他也不怕这皇帝反悔,若是实在是不愿意给,那他就抢,大不了,损伤个几百年的修为,再慢慢修炼回来不就是了。 “凌云珠?”皇帝并不知道殇云说的是何物,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来。 “父皇,便是孩儿身上佩戴着的玉佩上的珠子。” 听到苏若寒的话,皇帝终于明白这人要的是什么了。 不错,曾经确实是有一颗难得的珠子曾落到了先祖的手里。 后经能人巧匠的打磨制成了两块玉佩。 是他们苏家的象征,也是身份的证明。 他确实是将这玉佩的一块交给了寒儿,只是这孩子怕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一直都未曾带在身上,而是佩戴着他母后留给他的和田玉佩。 怎么会被人知道的呢? 皇帝的眼睛看向苏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