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窝在一处角落里,她一双明眸看着苏若寒那不确定的眼神。 “你放心吧,师傅他会去的,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说完,林七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 那眼神似是在告诉殇云:不好意思啊,师傅,就这样愉快地替你决定了。 小姑娘的脑袋往回缩了缩,似是怕挨骂。 看着林七那副表情,殇云的心里暗笑,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天生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答应了你的事,我不会反悔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小机灵鬼,他眸子幽幽望向那个现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七。 算了,他认了。 自己选择的人,哭着也要走完这段路。 看着殇云脸上的认真,苏若寒淡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沐浴,一会儿会有宫人带你们去,只要跟着他们就好了。” 苏若寒叮嘱道。 “知道了。” 三个人当中,好像唯有林七一个人是那个活跃在众人视线里的人。 话落,两个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到林七的身上。 “怎么了?难道这么大声音你们没听到吗?”林七毫不客气地回看。 理直气壮。 “听到了。” 这一次,又是异口同声。 等到苏若寒离开,三个人开始收拾各自的房间。 殇云住在东面的殿中,小五住在西边的殿里。 中间的这个留给林七 。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林七是女孩子,比较适合待在阳光照耀的地方。 另一边。 陈贵妃差人去告知了大皇子还有二皇子。 得知消息的二人立马放下自己手里的事情奔向了陈贵妃的殿中。 此刻,二人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眼中神色不明。 但是周遭的气氛很是低迷,即使是离得老远,也无法忽视那种压迫,使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陈贵妃的木架上放着一个青花瓷,那是六皇子在陈贵妃生辰时送的礼物。 此刻,那抹蓝色深深地刺痛了二皇子苏若元的心脏。 他几步冲上前去,带着不可遏制的滔天怒意。 坐在他身边的大皇子苏若琦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弟弟的意图。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去,一双大手立刻桎梏住正欲摧毁那个瓷瓶的手臂。 “二弟,你冷静。”男子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是异常的镇定。 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虽然神色中也蕴含着慌张,可是却被压抑得恰到好处。 细细观察之下,竟然和当朝皇帝的样貌有那么一分的相像。 被这声音给当场喝住的苏若元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若琦。 “大哥,我们的计划,这么久的谋划全部都付之东流了,最可恶的是那个人又回来了。” 苏若元的话里隐藏着一种不甘心。 “我知道,可是越是在这个时候,你就越是要冷静。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苏若琦盯着苏若元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陈贵妃在看到苏若元的动作时也惊了一跳,她立马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 那句不可还未说得出口,就看到老大先冲了上去。 虽然这动作即使被制止了,可是那木架子还是因为力量的惯性而轻微地晃动了几秒。 随后归于平稳。 看到这一幕,陈贵妃那提在胸腔处的气才得以舒缓下去。 要是这瓷瓶在此时碎了,那不是正好让别人觉得自己对苏若寒的回归很是不满吗? 要不然这瓷瓶早不碎,晚不碎,偏偏在这个时候碎了。 简直是太巧了,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元儿,你太冲动了。”陈贵妃也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一眼苏若元。 眼神里是满满的失望。 她就奇怪了,自己也不傻,皇帝也不愣的,怎的就生出这么一个脾气暴躁,一点也没有脑子的儿子来。 陈贵妃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呆呆地望着屋顶的绣幄,如今苏若寒的回归就意味着很多事情都会出现变故,原本打算让琦儿继承那个位置。 现在看来终究是大梦一场空。 只要苏若寒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天,那个位置就永远也落不到她的孩子的头上。 她得好好想个办法扭转这种困境。 “母妃,您的心里就一点也不慌吗?”苏若元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陈贵妃。 他这个母妃,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不曾给过他一日的偏爱。 她的眼里满心满肺都是那个别人生的孽种,后来,即便是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演的戏。 自己也无法对她对自己的年少不理而释怀。 苏若寒他在经历了那场刺杀之后,难道就一点提防之心都没有吗? 他不会怀疑母妃吗? “二弟,怎么和母妃说话的?” 苏若琦瞪着苏若元,他这个弟弟就是一个拎不清事的糊涂虫,他们的母妃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他们而筹谋打算的。 事到如今,老二居然还质问起母妃来了。 苏若元虽然对陈贵妃的感情不怎么样,可是这个大哥,小时候总是会给他带各种各样的玩具,陪他一起闹一起疯。 他没有办法去违逆这个敬爱的兄长,虽然他有时会嫉妒他。 嫉妒他可以拥有母妃的关心和爱护。 这个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兄长,心智和谋略都远在他之上。 所以当他们二人站在一处时,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而非自己。 苏若元渐渐地从情绪失控中回笼。 他朝着坐在上方的女人恭敬地一拜:“方才是儿臣失礼了,还请母妃见谅。” 言语中无半分之不敬。 “罢了,罢了,懒得跟你计较。”陈贵妃摆了摆自己的纤手,像是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此刻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去搭理这样的小细节。自己的儿子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她也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陈贵妃这随意的态度却让原本心里就不平衡的苏若元更加如坠冰窖。 苏若元眼神怔怔地望着那个自己叫了二十多年母妃的女人。 他在心里大声地嘶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忽视他,他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了吗?” 自己激怒她,她没有半分表情,自己和她诚恳地道歉,她还是没有半分的动容。 捕捉到苏若元身上散发出的落寞,苏若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母妃现在正心力交瘁,她不是故意的。” 苏若琦看出了苏若元心里的想法,他这个弟弟就是太没有安全感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可是母妃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根本就没有时间将精力放在他的身上。 自己的不优秀让身边的人都忽视了他的感受。 自己虽然可以理解他,可是终究也不是他,没有办法帮他更多。 一切都要等他自己想开,自己懂事。 “我知道。”苏若元闷闷不乐地开口,因为胸中淤积的烦闷,声音有些沙哑。 他跟着苏若琦的脚步也走回原位,坐下。 端起桌子上摆放着的香茗喝了一口,嗓子着实有些干,上火。 就在母子三人之间的气氛趋于缓和时,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宫女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她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慌乱。 “奴婢拜见娘娘,拜见大皇子,二皇子。” 但是该有的礼数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瞧你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是怎么了?”陈贵妃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药,谁迎上去谁倒霉。 苏若寒的事还不够棘手吗? “正德殿的眼线传来消息,陛下刚刚吐血了。”宫女一字一句如实禀告。 陈贵妃的神色一凛,皇帝居然吐血了,好好的。 “怎么回事?” 陈贵妃连忙追问道。 “具体的情况,那人也没有多说,只是说陛下在刚刚吐血了,但是,这件事,陛下却不让声张。” 宫女在下面跪着。 “父皇的身体居然已经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苏若琦有点不愿相信,因为前些日子钦天监还给父皇算了一卦,说是只要过了今年凛冬,陛下的病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而且他这段时间每每与父皇独处,都觉得父皇的精气神好得很,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衰竭之兆。 “怎么会,这苏若寒前脚刚回来,后脚父皇的身体就成这样了,难道他是一个丧门星,专克家里人?苏若元的话里带着一丝探究。 要是这样的话,那此人一定不可以留着,哪怕是雇佣江湖杀手,他还要再杀他一次。 “不是的。”沉寂的大殿里传来陈贵妃略带着伤感的话语。 “你父皇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只是他一直都掩饰得很好,就是身边贴身服侍的人也不晓得,要不是如此,他便不会着急要立苏若寒为皇位的继承人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陈贵妃继续说道。 “那次让苏若寒代表皇家去处理灾情一事 就是给苏若寒找的一个借口,一个机会,若是他能顺利地解决灾情问题,到时 朝中上下必定会是支持他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他母家势颓,需要一个丰功伟绩来让他在天下人面前被认可。” 到那时,即使是若礼在暗地里使任何绊子都不管用了。 所以她才会铤而走险,冒这被发现的风险而决定买凶杀人。 计划功亏一篑,人没杀成,反而是好好地回到了京城,还入了宫,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这动手何其之难? “居然会是这样?”苏若元自言自语道。 苏若寒是父皇的嫡子,所以这皇位无论是怎样都应该落到他的头上。 可是他母族势力衰微,加上他母亲去世时他还年幼,父皇正值壮年也就没有考虑这立太子之事。 现在父皇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所以他才会着急要立苏若寒为他的接班人。 陈贵妃母子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你先下去吧!”陈贵妃瞅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宫女,她脸色怅然地开口。 “是。”宫女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殿门口。 “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那婢女转身恭敬地俯身。 紧握双手放在自己的额间。 “陈大人可曾来了?”陈贵妃心里想着这桂公公也已经离开多时了,自己去了一趟正德殿都回来了,怎么这桂公公居然还没有人影? “禀娘娘,还没有消息。” “舅舅怎么会来?” 苏若元不解,这深更半夜的,外臣岂能随随便便地进入内宫呢!纵然是权倾朝野的舅舅也不会这么没有分寸的。 苏若琦在脑海中沉思了片刻,便猜到了一个大概。 “好了,我知道了。”陈贵妃对那个宫女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母妃是想找舅父商量一下对策?”苏若琦将开着的窗户关上。 陈贵妃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言语,这个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心思细腻。 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将洁白如玉的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无所谓地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外,是你们的父皇传召若礼及其家眷进宫一叙的。” “父皇是想要将苏若寒回宫的好消息告诉众人?” 坐在座位上的苏若琦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合理的解释。 “没错。”陈贵妃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场戏还是得继续下去。 只是皇帝的身子却是等不得了。 一旦他出现了什么意外,到时候遗嘱未立下,若是按这东莞的律例,嫡子是最具资格可以继承大统的。 要想要琦儿登基,就不得不走上那条路,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不光彩的路,她希望她的儿子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出那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本来这心里就堵得慌,还要我去赔笑,庆祝那个扫把星回来?”苏若元在提到苏若寒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眸里是满满的厌恶。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红色的桌面上,然后翘起自己的二郎腿。 “我才不要去。谁爱去谁去。” 苏若琦知道他这个二弟就是这样的性格。 谁都拿他没办法,左右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陈贵妃的眼神只是在苏若元的身上瞟了一眼,她懒得搭理自己这个没长脑子的儿子。 “你父皇说了,今日这皇宫里的人还有你舅父一家都必须得来。” 说着,陈贵妃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的喉咙里早已是干涩不堪。 “这是圣旨。” 窗外飞过一只猫头鹰,发出奇怪的叫声。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