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是第一次看到主人的这番情态,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昏迷着的林七。 此女究竟是什么来头,和主子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主子看起来对她很是上心的模样! 轺姬的心下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测,她看着林七的眼神也愈发地幽深起来。 男子蹲下身子把林七抱起并放在自己的怀里,手指滑过林七那细腻的脸颊。 一寸寸的肌肤,散发着体温,让男子确信眼前的人是活着的。 “主人。”心魔上前刚想要和男子说些什么便被轺姬给拉到了角落里。 “别说话。” 轺姬一脸严肃。 心魔狐疑地看着轺姬,他开口问:“你认识那个女人?” “不认识。” 心魔纳闷,那…… “但尊上认识。” 看着男子那副对待稀世珍宝般地呵护那女子,心魔也就相信了轺姬的话。 不过他的心里酸酸的,是怎么回事? 心魔的掌心沁出密密的汗珠,攥成了拳。 男子脸上满是柔情,他轻轻捋着林七的发丝,指尖在其中穿梭。 好闻的花香袭来,却不是昔日的味道。 “你是不是她呢?”男子自言自语道。 答案会是他接受不了的吗? 男子的墨眸泛着如波光般的银亮,对怀中的人低语着。 轺姬见状走上前去,心魔在后面拉她,却没能成功。 “尊上,您的灵力为何这么弱?” 轺姬见过男子气势磅礴的灵力波动是何模样,但如今,男子身上只有微弱的些许灵力外泄,看起来并不充沛! 男子闻言,敛去眼中的光芒,回忆这几百年的那个夜晚。 虽然他一直在沉睡,可是想要苏醒的信念却未有一刻休止过。 他几次三番地试图冲破这些障碍苏醒,奈何自己始终无法做到。 而在尝试的过程中,居然有一缕元神带着他的大部分灵力冲了出去,他发现的时候也已晚了。 后来他就陷入了沉寂,没有了意识。 “本座丢失了一缕元神。” 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闻言,轺姬的目光微怔。 “那可要属下去寻找这缕元魂?” 心魔一听说主子居然把元神给丢失了,急得上前问:“怎么会这样?” 男子眸子微动,似是在思考些什么,不过,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七的手在男子的胸口处微动,惹得男子的视线再次移到她的身上。 作乱的小手胡乱地抓着,嘴里说着无厘头的话:“小狼崽,别跑。喝…喝酒……” 说完最后一句话,女子再次陷入了沉睡,嘴角勾起的弧度显示着女子正在做一个极美的梦。 心魔见状在心里哼哧了一声。 女子就是惹祸的根源! “不用了,我会亲自去找。”男子看向轺姬,又问道:“魔族现在怎么样了?” 终于问到正题上了,心魔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上前拉住男子的腿。 眼睛企盼地看着男子:“主子,您放心,咱们的势力还在。自我醒来之后已经联络了不少残余部下,他们这些岁月里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待您回来的这一天,天可见,总算是吧你盼回来了。” 心魔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心里有好多话都想和主子说,要不是现在不是场合,他都想把主子怀里的那个碍眼的女人扔了,换他来躺在主子的怀里蹭蹭蹭。 那该多舒服啊! 男子的手指轻颤,心里思索万千。 想起自己身后的那群魔,男子觉得自己的肩头似是再次压上了千斤重担。 他身为他们的主,有责任,有义务为他们寻一片安静的生活居所。 数万年前的墨溪大战,他也不想要那么多无辜的生灵陪葬;不想要和灵儿从此陌路,不想要和万俟两败俱伤。 可是为了他的家园,为了他身后千千万万的子民,为了刚刚出生的魔童们可以茁壮健康地成长,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 这一切都因为他们是魔,生来就属于肮脏的泥沼之中,可是又有谁问他们一句,他们愿意为魔吗? 他们被强加上了诸多的恶名,无论发生什么伤亡,都要将原因扣在他们魔族的头上。 不是他们要去抢,去争,去斗。 为了生存,他们别无他法! “尊上,尊上?”轺姬见男子似是陷入了梦魇之中,故而上前轻唤着。 男子的意识回笼,他看着轺姬,平静地说:“我没事。”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男子问道。 “主子,神界已经不存在了。” 这句话在男子的心里荡起千层浪花,怎么可能?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心魔。 “是真的,主子。”怕男子不相信,心魔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我才说,这次是天意。” 心魔的眉头高扬,心中燃烧着要和主子建立美好未来的烈火。 男子心中思忖着,他要好好看看这外面如今究竟是何模样! 再做打算。 …… 林七梦中的场景一再变幻,从药庐的溪边到游鱼村再到乾州城,京城。 无数的人在她的梦中交叠,鲜活的脸庞,迷人的笑脸。 花枝轻颤,松风吹拂,夜晚寒星。 实在是让她沉迷其中,不愿苏醒。 可是她感觉有一双有力的大掌在推搡着她。 简直要吐出来的难受。 她的手扒拉着那双作乱的手掌,嘴里嘟囔着:“别推了,别推了。……” “噗。” 嘴皮子吹出声音来。 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看着躺在木凳上的女子。 他身着一袭白青相间的衣衫,腰间带着块兔子形状的玉佩。 林七感受到那只手的动作渐停,翻身想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哪想到悬空的落差感快速袭来。 她眼睛蓦然睁大,看着那离她不足二十厘米远的地面,心里想着:完了,这回死定了。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伤哪都行,千万别伤到脸就行。 男子见状,用自己的衣袖轻轻一卷,林七便顺着衣袖回旋的方向再次稳稳地落到了木凳上。 “醒了?”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 林七眯了眯眼,这声音好好听,但绝不是殇云的。 因为殇云的声音里透着寒凉,而此人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暖阳般的柔和。 上眼睑缓缓地打开,陌生的脸出现在林七的眼中。 他,他是谁? 这是林七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问题。 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两个人诡异的笑容上 ,脖颈间一阵钝痛,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林七像一只迷路的小兔子一样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双腿并拢,脑袋乖乖地缩在怀里。 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问:“你,你是谁啊?” 男子的眼眸中闪现出一抹惊讶,他没想到如今的“灵儿”居然这么的,这么的可爱~ 他佯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 “我姓言名清字霂陵。是云游四海的术士。” 林七半信半疑,他说的是真的吗? 小脑袋瓜子进行着一场头脑风暴。 看着林七那不停转悠的眼珠子,言清在心底深深思索着,这个样子的“灵儿”,他还是第一次见。 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来。 “姑娘可是在思考我是否是个坏人?” 言清那张脸清晰地映在林七的眼帘中,看他那番认真的模样,也不像坏人,可是她心中的疑虑未消。 谁说坏人会把“坏人”这两个字写在脸上的? “你放心,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 言清看着林七向周围不断张望的小脸,笑着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你这么厉害的么!” 林七随口说着,其实内心却不相信。 在她心里,殇云,她的师傅才是最厉害的! 言清但笑不语。 似是默认。 林七缓缓伸直自己的双臂,从木凳上下来。 这是一处不错的亭台楼阁,脚下便是碧波粼粼的湖面,似是倒映着的玉带蜿蜒向远方。 木质的的扶栏在四周固定着,上面还印着花纹,栩栩如生。 林七走到栏杆旁边,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湖周围的石子路上遍布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下到三岁的稚童,还有上至七十岁的古稀老人。 他们脸上神情各异,有欢喜着逗鸟儿的,还有因卖不出去糖人而低头垂眸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林七问身后的人。 言清迈着悠闲的步子来到林七的身旁,却始终和她隔了半米的距离。 目光朝着外面看去,这样的人间美景,他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我在郊外救下你的。” 言清眉宇间的英气十足。 “嗯?”林七转过头去看着他。 “既然是在郊外,那为何如今是在这里?” 林七指了指他们所处的阁楼。 言清唇间溢出笑来,他往后走了几步,坐在木凳上。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串葡萄,说道:“正巧友人路过,搭载一程,便将你我送到这里了。” 酸甜的葡萄被言清嚼着,真不错,怪不得以前“灵儿”最喜欢吃呢! 可惜的是,他从前都带着一张假面行走在她的身边,也从未真正放下自己的提防。 如今时移世易,人事早已不同。 或许他可以尝试让“灵儿”了解一个真正的自己。 林七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她看见男子将那浑圆的葡萄珠捻进嘴里,她似乎都能想象出那颗珠子在他嘴里爆满溢出汁液的滋味。 想到这里,她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被正在吃葡萄的言清逮了一个正着。 男子眼光狡黠,没错,是“灵儿”无疑,这前世的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 不过,她是怎么活下来并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的呢! 无数的谜团都在言清的心里笼罩着,或许只有从她的身上找答案了。 “姑娘不吃一颗?”言清说着。 面对男子的邀请,林七没有半分的别扭,她本就对葡萄喜爱,如今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谢谢。”林七快步走到桌旁,从言清手里的葡萄串上揪了一颗下来。 随手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嗯,好吃。”林七吧唧着嘴巴,又揪了一颗。 看着那不停朝他伸过来的手,言清眸光微闪:“不如,我分姑娘一半可好?” 林七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注意礼仪,她收回自己那欲伸过去的白嫩小手。 “如此甚好。”说出来的话倒是十分的不客气。 言清说着就撇了一半放进林七的手掌里。 小小的手掌险些放不下如此的“庞然大物”。 “哎呦喂。”圆圆溜溜的葡萄珠放在手心的感觉,让林七觉得莫名的亲切。 放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吃起来也很是方便,不消半刻钟,这葡萄串就变成了光秃秃的葡萄茎。 被林七丢在旁边的纸篮子里。 言清见状无声地笑了笑。 递过去一方手帕。 林七看着自己出现的白净手帕,她抬头望向言清,她正愁这满手的糖渍无处擦拭。 林七拿了过去,轻声说了句谢谢。 再次抬头间,发现言清手中的葡萄丝毫未动。 “你怎么不吃啊?” 这心里想的话也就被林七给脱口而出了。 言清看看自己手中的串,又看看林七那扔在一旁的葡萄茎。 笑笑说:“吃一些便好。” 言清放下葡萄,也拿手帕擦了擦自己干净的双手。 “与姑娘谈了许久,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姓呢?” 言下之意是你的名字总该告诉我了吧! 林七目光微怔,她看向言清:“我姓林单名一个七字。” “林七。” 言清嘴里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 “嗯。”林七点头。 这算是什么名字?没有她从前的名字好听! 言清看着林七懒散的动作,他问道:“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这人怎么对她这么好奇?林七看着言清,顿时觉得他有点危险。 “你问这个干嘛?” 林七略带谨慎,出门在外,尤其是在自己还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要多长个心眼。 言清摇着头笑着说:“林姑娘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 眼前的人长得太过于端正,让人见了生不出半点不好的印象。 林七沉默了片刻,对言清说:“我家中曾有一位老父亲,不过在几年前去世了,如今还有一位朋友和师傅。” 林七在说到师傅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的语气迟缓让言清生出了一丝遐想。 看来这个师傅不同寻常,至少在她的心里不同于别人。 “师傅,你的师傅今年多大了?” “什么?”问起殇云的年纪,林七还真的不知道。 言清心里的疑惑更甚,哪里有做徒弟的,不知晓师傅的年纪一说。 “不过他从天而降,是惊喜。……于我而言。” 林七顿了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