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 言清冷冷地开口。 “怎么了?”冷予惜投去疑惑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那缺口的黄瓜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白皙的肤色与亮泽的绿意甚是惹人不住地看顾。 “给你吧。”说完,冷予惜看着那伸在她眼前的那双手。 那根黄瓜原封不动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因着男人的手掌比较宽大,所以那根黄瓜在他的手里竟有些娇小的感觉。 “不用,我有自己的。”冷予惜扬扬自己手中的半截。 推着他的手,让他收回去。 云凡之在旁边怔怔地看着,他心里谨记千万不能再乱说话。 于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冷予惜的视线不由地望向言清,只见他眸光里一片清明,似三月春水般澄净。 言清看着冷予惜的拒绝态度,眼眸微动,慢慢地收回去。 目光路过云凡之身上时,看到了男子眼里的讥讽,于是他计上心头。 淡淡道:“昨晚吃撑了,如今这腹中还胀胀的,不如就送给凡之兄。” 于是言清的手臂在收回去的那一瞬又再次放在了云凡之的眼跟前。 云凡之面对言清突然间的动作,以为是要捉弄他,于是后撤了几步。 捂着自己的头。 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言清。 言清见状,颇有奇怪地望着他,道:“凡之兄这是何意?” 言清的手想要去触碰云凡之。 却被云凡之大声地给喝住:“你站在那里就好,还有我才不需要你的好心呢!” 言清闻言,嘴角染上笑意,淡淡道:“你知道我是好心就好。” 言清的语气像是有些孩子长大了,老父亲很是欣慰的感觉。 云凡之眉毛一挑,拧成八字,他怎么听怎么别扭。 但是好在言清没有继续向他推销他的黄瓜。 —— 影族的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人间。 他是跟着在子明派出去的人后面的。 顺着天之涯的结界出来,那些人便朝着南方寻去。 沿路的小溪潺潺,树木茂盛,正值三月春风吹满地的时节。 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那个冷冰冰的明堂。 见到外面的世界。 那些人走得很快,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他离得比较远。 往往是等那些人走过,自己才会再慢慢追上。 可是丛林间却突然出现了很多的蜜蜂,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围绕着众人原地打转。 他们中的有些人便慌了。 有的惊慌地用袖子去遮挡;有的用剑乱砍乱伐;有的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来吓退这群蜜蜂。 可是无济于事。 那些蜜蜂一开始还比较温顺,只是围着那些人,却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可是就在契深深地皱眉,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上去救援的时候。 一阵悠扬的笛声徐徐吹来,旋律很是优美。 但是契却无心去听,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救,救命……” “啊啊啊啊啊……” 刀剑被丢弃在地上,互相碰撞发出铁器的敲击声。 那些人抓着自己的脖子,无力地望着高高的苍穹。 惨叫声弥漫在整片山林中,契躲在一堆草丛的后面,他即将要出去的脚步微顿。 不行,他万一现在出去的话,就会打草惊蛇。 可是他的手却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刀柄。 那群蜜蜂似是发疯了一般,全部都一拥而上,扑在人的脸上,腿上,手上。 残忍地啃噬着人的血肉。 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诧,他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蜜蜂。 看它们的样子倒像是被人训练出来专门祸害人的。 顷刻之间,那些人陆续地倒下,无力地趴在地上蠕动。 眼睛睁得老大,血丝布满晶体,然后契就看到鲜红的血液从眼眶里汩汩地流出。 场面甚是骇人。 指甲深深地嵌入地表,双腿在腰后抽搐着。 似是最后的意识终于被消磨掉。 两腿一蹬,手臂停止了挣扎,无力地垂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契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闭着呼吸等待着那幕后之人的到来。 他坚信,那人一定会毁尸灭迹。 林中飘过缕缕微风,不过却令人作呕,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那些人的身下是血红的一片,血液都缓缓地融合在一处,形成了一条流动缓慢的“血河”。 就在契以为那人不会来时,他挪动自己的脚后跟,欲站起身来。 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一阵踩踏草枝发出的吱呀声。 他又迅速地往里面挪了挪,避免被发现。 脸擦着树皮看过去,只见有一人脸上戴着黑色的狗头面具,青面獠牙,十分瘆人。 身穿着褐色的长袍,黑色的金缕靴踩在干硬的土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 契微微凝眸,此人戴着面具,莫非是见不得人? 他仔细地看着。 老者走到那些人倒在的血泊中,看着满地的鲜血,以及那些人凄惨的死状。 他像是十分兴奋,藏在面具下的脸扭曲着。 嘴里发出哈哈哈哈的狂笑声。 震的契想要捂住耳朵。 这声音莫名的让人心生害怕。 “你们应该感到光荣,能成为我的祭品是你们这些蝼蚁的荣幸!” 老者掌心凝聚出一团黑色的光圈,将所有人全部卷入巨大的风暴中,他站在正中央,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盘旋在上空的尸体。 看着他们被慢慢地炼化,直至消失。 契所在的草丛也被这阵狂风掀起,他只好将自己的身体埋在里面。 这样一来,他便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却看不清画面。 虽然他很想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是现在他只要一动就会吸引到那人的注意。 无奈,他只能静下自己所有的感官,只用听觉去感受外面的气息变化。 气流的高速转动,使得整片林子里的飞鸟争相逃命飞窜。 一时之间,气息无比的混乱。 此时身处阵中的褐色衣衫老者却扭过头来,看着那有些惹眼的草丛。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瘆人血肉,使人不寒而栗。 老者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处,心里沉思道: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哼! 再让你多活些时日! 老者笑着,嘴里用极其刺耳的声音说着:“尊上的大业就要成了!哈哈哈。” 响彻云霄的声音印在了契的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没有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周围的野草也不再摇曳。 一切似乎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血腥气也随着那股暴风而渐渐弥散。 只有契知道,刚才的血腥一幕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翻了翻身,趴在草丛里,眼睛看着刚才的那片林子。 几棵树木被狂风掀起,折断,以一种残枝败叶的姿态苟延残喘,七零八落的树干到处都是。 只是原本被鲜血浸染的土地平整如初,没有半丝痕迹。 他们的尸体凭空消失了。 契拿着自己随身的剑一步一步走向那里,随时警惕着周围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无论是身后还是侧面,他都没有放松注意力。 剑立在一边,契蹲下身子用手捧起一抔土,放在鼻间轻轻嗅着。 若有若无的烧焦气味飘进鼻腔。 使得契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火系术法。” 这已经消失了近万年之久。 契的黑眸里泛着冷冷的幽光,他看着苍凉的林子决心去向冷风彻禀报此事。 但是转身的瞬间,他又想起冷风彻的话。 如果这些人遇害,那么冷予惜呢? 冷风彻对于这个宝贝孙女是格外得上心! 契变幻出一纸张,在上面用灵力将这里发生的大概都记录下来,然后用灵术密封。 绑在了一只乳白色的信鸽腿上。 将其放飞到天空。 看着展翅高飞的信鸽,契喃喃道:“看来这世间要起风云了。” 自己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冷予惜,把她带回去 。 契看着前方的小路,他并不认识冷予惜,也没有见过她的长相,寻找起来那是相当的麻烦。 以前还有天之涯的人带路,如今…… 想到这里契的眉头就没有办法舒展开来,他要想个办法才是。 他旋即看向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有了。” …… 站在山巅之上的老者,他眉眼微眯,一双幽深的眼睛似老鹰捉小鸡般地望着那只飞往天之涯的信鸽。 一双被火灼伤的手缓缓地摸上自己的长须。 他看着自己被火灼烧掉一片衣角的下摆。 眸色深深。 …… 蘼芜宫。 冷风彻派几位长老去加固天之涯的结界,以防有污秽之气趁机溜进天之涯。 而他,则是用自己的灵力再次为那透明的结界加固了一层封印。 此时的他疲累不堪。 正坐在榻上凝神屏气,调养生息。 周遭的微光越来越强,最后归于冷风彻双手合十的掌心,消失无踪。 他睁开眼眸,刚穿上鞋子便看到自己的窗棂上停留着一只乳白色的信鸽。 他心下好奇这是谁送来的。 脚步慢慢地走过去,靠近那只鸽子。 他挽了挽自己过长的衣袖,将手伸了出去。 那只鸽子很是听话,看到有人朝自己伸出手,它便一蹦一跳地向那人靠拢过去,将自己的小腿放在冷风彻的掌心里。 翅膀拍打着,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亮泽。 冷风彻首先注意到了那绑在腿上的小竹筒。 他将信鸽的腿抬起,将上面舒束缚着的细绳慢慢解开。 竹筒顺势落到他的掌心。 冷风彻拍了拍信鸽的背脊,然后走回殿中。 迎着风,外面吹来花香。 散入整个殿里。 冷风彻把信件拆开,赫然写着族长亲启。 他知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看着身旁侍候的人,他沉声说:“你们都下去。” 殿门从外面缓缓关上,门锁因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啪嗒。 看着门外的人影逐渐消失,冷风彻这才将手中的信展开在自己的眼前。 看着上面记述的经过,冷风彻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淡淡道:“火系术法?尊上?” 突然,冷风彻似是联想到了什么,他瞳孔蓦的一缩,是他? 空荡的大殿里此时只有冷风彻一人,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看来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在大殿里踱步几个来回。 沉思许久,对外面的人喊道:“来人,把子明叫过来。” 随即冷风彻把自己手中的信封烧了个干净,只剩下香炉中的片片灰烬。 去唤子明长老的人在他的宫门外等了许久。 几次催促,他的门童皆说长老正在忙着要事,要稍等一会儿。 眼看着太阳的位置一点点西移,那人也实在是等不及了,便对那看守门童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先去回禀族长。” “那好。” 正当下了一个台阶之后,身后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从里面不急不缓地走出来。 藏青色的衣袍一尘不染,周身笼罩着淡淡的花香味道,使人无法忽视。 子明手里捧着几本典籍,眼睛看向侍从。 “你就是族长派来找我的?” 子明说话温润如玉,没有半丝压迫感,使得众人都对他尊敬有加。 “是的。长老,族长找您有要事相商。” 侍从低下头说道。 “那既然如此。常平啊,把这几本书放回到我的书房里去。” 子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叫做常平的门童。 随后对侍从说:“那我们走吧。” 洁白的玉阶上不知何时竟然沾染了些许的灰烬,常平望着那丝痕迹,深深皱眉。 他跑进宫中找到扫帚将其打扫干净。 长老最喜干净,可不能让长老瞧见了不喜。 子明一路跟着那侍从。 穿过层层叠叠的山林,走过歪歪扭扭的弯曲小径。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打在人的背上,落下斑驳参差的阴影。 那阴影随着人的脚步而缓慢移动着,若隐若现。 “回来了?族长都催了好几遍了。要说也真是的,这子明长老的架子也忒大了吧!” 看守蘼芜宫的侍卫悄悄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小声地和这位从子明那里回来的侍从说。 结果一转眼看到了子明长老正从拐角处出来。 他吓得满头冒汗,看着子明,心虚道:“子,子,子明长老。” 子明自然听到了刚才这人的话,但是他也不恼,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在族长身边当差,有时候这嘴巴可不能乱说话。” “是,是,属下知道了。”那侍从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即将要流下来的汗珠。 焦躁不安道。 子明抬脚走进蘼芜宫。 此刻的气氛确实不太好 ,只见往日里侍候的侍婢们全都在院子中央站成一排。 见子明进去,那些侍女们微微俯身行礼。 子明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打开殿门,子明就嗅到了一股惶惶不安的味道。 他的手扶在漆木门框上,幽幽地看着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冷风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