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云淡风轻,男子拢了拢女子身上的披风,虽然没有寒冬那般冻人,可是这深夜的风依旧冷峭。 “不是,那发钗是你送我的,我可不忍心。” 说完女子循着马车的车轮仔细寻找。 看着执着的某人,陈若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加入了搜寻。 “这是怎么了,马车怎么停了?”陈溪月有点好奇。 “小姐等着,奴婢出去看看。”霜儿把陈溪月的手放回到她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撩开帘子走出去。 她蹲在车夫的身后:“把凳子拿下去。” “是,姑娘。”车夫纵身跳下去,将凳子稳稳地放在地面上。 霜儿踩着榆木制作的小凳子摇摇晃晃地从马车上下来。 她走到前面的亮光处,正巧就看到老爷和夫人在车子的旁边蹲着,四处察看,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她抬头看向立在她眼前的殿宇,只见上面赫然用黑色的笔迹写着“朝阳殿”。 贵妃娘娘的寝宫! 他们已经到这里了?随后霜儿又慢吞吞地走到陈夫人的身后,恭敬地行礼:“夫人。” 女子正焦急地寻找刚才掉落的发钗,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 她眉头微蹙:“霜儿?怎么是你,你不是和小姐待在一处的吗?” 霜儿低下头回道:“是,奴婢是与小姐在一处,马车突然停住了,小姐让奴婢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霜儿的话说的不卑不亢。 “没事,我正找发钗!”女子的声音文弱,亲和力十足。 发钗?霜儿的视线从陈夫人的发髻处掠过,果然见上面挽着发髻处有一处空缺,像是少了物件的装饰,显得格外单调。 “你回去陪小姐吧,她一个人在马车上不老实。” 陈夫人对自己女儿的性子可是了解得透透的。 那丫头闲不住,总喜欢搞点事情出来。 “奴婢帮您一起找吧!”霜儿看了一眼陈溪月所在的马车,“小姐一时半会不会无聊的。” 现在的小姐满心满眼都是她即将要见到的那人去,憧憬着两个人的相遇呢! “那好吧!” 霜儿这丫头是溪月在街头游玩时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她清晰的记得,当时霜儿被带回家的时候,那身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 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她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和溪月一般大小的姑娘受到这样的虐待。 后来她就做主让霜儿留在在了陈府,做溪月的贴身丫头。 左右溪月也缺少一个和她同龄的玩伴。 这两个丫头可真是遇到了彼此生命中的“另一半”,现在溪月那丫头有什么心事都不跟她这个做母亲的讲了,反而是和霜儿无话不谈。 每每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小小的醋意呢! 陈若礼看到自家夫人目光柔和地盯着溪月的贴身丫鬟看。 他轻轻咳嗽一声,意图吸引自家夫人的注意力。 听到自家夫君的咳嗽声,女子的视线看向陈若礼,陈若礼满意地笑了笑,问道:“可是找到了?” “还不曾。”女子摇摇头,虽然已经年逾四十,可是她还是像一个姑娘一样,柔情似水,天真清纯,就像刚出水的睡莲美人。 “那继续找。”陈若礼埋头继续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寻找。 张姒看着陈若礼的反应不由地轻笑一声,她的夫君呐,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宝宝。 霜儿去马车底下寻找,夫人既然是在车上将发钗遗失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车轱辘的下面区域。 看到霜儿蹲下身子钻进车下面。 张姒轻声提醒道:“傻孩子,快出来,里面危险。” 这车的前面还拴着一匹马儿,倘若这马儿一时受惊而自己往前面跑去,那钻进车下面的人就极有可能被碾成碎末。 “没事的,夫人。”霜儿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把马车控制好。”张姒对车夫叮嘱着,她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子下面的丫头。 “阿姒。”就在张姒担心车子下面的人儿时,一双熟悉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揣进自己的怀里。 “别闹。”张姒脱口而出。 “你的手很冷。”陈若礼并没有松开,反而是握得更紧了。 “霜儿在下面。”张姒指着车子下面的空隙说道。 “我知道了。” 霜儿把自己的头低到距地面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她朝着周围环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那抹明亮的黄色。 闪着莹莹的亮光。 应该就是夫人的发钗了。 她将自己的身子又往里缩了缩,看到这个举动,张姒的神情染上一抹明显的担忧。 无奈某人将她的手牢牢抓紧,不然她也可以帮个忙什么的。 终于霜儿抓到了那支冰冷的发钗,她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 然后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陈溪月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有点无聊。 这霜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她问帘子外面的车夫:“霜儿还没有回来吗?” 车夫正在外面瞧着自己手中的马鞭子,有点粗。 这要是打在马儿的身上,它该有多疼啊! 听到车里的声音,吓得他急忙放下马鞭回道:“禀小姐,还没有。” “哦,知道了。”陈溪月百无聊赖,她开始把自己珍藏的画像拿出来仔细观摩。 只见一幅卷轴缓缓打开,浮现在眼前的正是苏若寒的画像,只是因为画的人功底欠缺,所以并不是很传神,但是隐约可以看的出来是谁! 当霜儿从车底钻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夫人被老爷紧紧地拥在怀里的画面。 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霜儿还是神情不自然地看了看远处的街道。 张姒看到霜儿手里的金钗,带着些娇嗔地对身后的人说:“还不放开我?” 女子的眉眼如画,眼波流转处顾盼生辉。 “好。” 一句话从男子的鼻腔中溢出,看到这里,霜儿忍不住将头埋到自己的怀里,偷偷地低笑。 “夫人,您的钗子。”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向前走着,把手里的金钗奉上。 “谢谢。” 夫人对待下人仍是极好的。 “夫人,既然钗子已经寻回来了,你便和溪月先去福兴阁,我先陪长姐待一会儿。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在家中吃多了茶水,去如厕了。” 陈若礼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欲披到女子的身上。 却被一双如玉般洁白的手给阻止了。 “不要了,再披上它都没法看了!你去吧,我知道了。” 女子目送着陈若礼走进昭阳殿,才堪堪回神。 “走吧,月儿怕是坐不住。”女子朝着后面的马车走去。 霜儿紧紧地跟在后面。 可是心里却是在想该怎么通知小姐呢? 她们刚才正在聊关于六皇子的事,只希望小姐不要再做一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才好,不然被夫人当场发现多不好。 眼看陈夫人就要走到马车旁,那个小凳子还在路面上放着,想来是还未来得及收回去。 “夫人,我来扶您吧,这晚上啊,光线暗,走路可得小心着点。” 霜儿的嗓门不止提高了一个度,旁边躲着的黑猫听到这话都咻的一声消失在墙头,没入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 “这丫头,这么大声音干嘛?”女子含笑看着身后的霜儿。 马车也晃动了一瞬,女子还以为是马儿受惊的缘故。 可是殊不知这是马车里的人惊慌失措之下做出来的小动作。 陈溪月赶忙将画收起来放在自己的小匣子里。 还好没有被母亲瞧见,否则她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呢! 不得不说的是霜儿这丫头真机警,还知道给她通个风,报个信。 可是母亲不是和父亲在一辆马车里吗?怎的会来她的车子上。 她慢慢地探出头去,对上的就是自家母亲那张仿若西施的脸庞。 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打了个招呼,嘴角露出自己那两颗标志的虎牙,甜甜一笑。 “母亲大人,稀客啊!” 看到陈溪月那副狗腿子的模样,陈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是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溪月平日里总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当她干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却又正好被人抓到之后就会露出她的那两颗虎牙来掩饰。 她早已留意到了。 陈溪月的脸立马变得有些泛红,她看着母亲身后的霜儿,眼神无助地看着。 不是,母亲究竟知道了什么啊? 霜儿递给陈溪月一个放心的眼神,还用手在嘴巴上比划着,放心,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张姒也发现溪月的眼神一直看向她的身后,她转身,正好看到霜儿那还未来得及放下的双手。 “怎么,你们有事瞒着我?” 这尴尬的局面让陈溪月感觉自己的心都窒息掉了。 她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将原本还在外面站着的妇人拉进车厢,霜儿随后也跟着进来了。 因为小姐和夫人待在里面,所以她也只能寻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蹲在一边。 “没有啊,我的亲亲母亲。” “夫人,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里?”车夫在外面问道。 他眼看着大人走进了昭阳殿,夫人却没有跟着进去反而是进了小姐的马车,所以应该是要带着小姐先去什么地方吧!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便问出了这句话。 “去福兴阁。”陈夫人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 “好。”这个车夫经常随着陈溪月来宫里游玩,一来二去对宫中的路线也甚是熟悉。 “小姐和夫人坐稳了,这就走了。” 车夫在外面又说道,主要是怕车里的人没有准备,这马车开始走的时候会有点晃动,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嗯。”陈夫人在车里淡淡地应道。 她对身边一直闹腾的陈溪月沉下脸来:“坐好了,一点也没有一个千金小姐的样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会比她的宝贝女儿还重要的了。 “嘿嘿嘿。”陈溪月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就知道母亲对她这个样子没有抵抗力。 “你看看霜儿都比你有样子。” 这时陈夫人才看到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霜儿。 她朝着霜儿招招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坐这儿来,别因为我而让你觉得拘束了。对于自己女儿和霜儿之间的情谊她是知道的,那两个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不敢。”霜儿此刻像是一个乖乖猫一样。 “霜儿,你过来。母亲不是父亲,没有那么吓人。” 陈溪月倒是不怕在母亲耳边说父亲的坏话,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她都不会告诉父亲的。 她才是娘亲唯一的宝贝,可恶的父亲,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想当娘亲的宝贝,哼! 陈溪月把霜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对于这个陈夫人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缓缓地驶向福兴阁。 这条路很是僻静,因为平常是不会有人来的,这是皇家专门用来招待贵宾而使用的场所,如此一来,也可见皇帝对这次宴会的重视程度。 马车里,陈溪月躺在陈夫人的怀里。 她的一双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睛里满是天真。 “母亲,为什么父亲不和我们一道去,还有既然是去姑母的宫里,为何我们不能去?” 陈溪月刚才已经从霜儿的口中得知刚才的插曲是父亲在给母亲在昭阳殿门前寻发钗呢! 父母的爱情一直是她所羡慕的,她也希望可以寻到一个如父亲爱母亲般这样宠着她的人,而那个人,她希望可以是若寒哥哥。 说到这里,陈夫人的神色有些异常,她虽然不希望对自己的女儿说谎,可是大人的事对于她来说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父亲知道你喜欢热闹,如今的福兴阁可比你姑姑的宫里热闹多了,这不,让我先带着你过来。” 陈夫人的字字句句都说得笃定,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 好像事实本就是如此。 “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疼她。 “不许这么说你父亲。” 陈夫人摸着陈溪月那白皙的脸蛋。 “知道了。”陈溪月嘟了嘟自己的樱桃小嘴,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陈夫人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只是陈溪月一直都看着远处的匣子,无暇去看别的。 倒是霜儿注意到了夫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夫人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