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原本平静的脸上也一寸寸地出现愤怒,他蜷缩在袖子里的手亦是慢慢握紧。 “尊上,等阿牛回去时,他的父母也因为污秽之气而过世了!” 在魔域里被污秽之气侵蚀,在外被人剥皮抽筋,这就是他们的真实生活。 无论在哪里,他们的下场都是不得好死,凭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心魔的眼中猩红一片,他冲着言清吼道:“尊上,人间的人如此之恶,今日他们所承受的一切难道不是报应吗?” “您为什么还要为他们考虑?” 一声声的质问,令言清无法反驳。 他眸光里似有水花闪烁,莹润一片。 许久,言清仰仰头,回头看着心魔的脸,语重心长地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即使是为了他们,让他们把身上残留的污秽之气尽早消化掉,于他们的身体而言也是好事。” 言清的眸光透过窗纱看向外面的人。 那些呐喊的士兵,那些无辜的臣民们。 心魔眨巴眨巴眼睛,仔细地看着言清。 主人眸子里的那抹微光,他没有错过。 “那好,主人说,应该去哪里?” 心魔像是个温顺的小绵羊,看着言清,眸光里亮晶晶的。 言清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暗自沉思着,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四海州。” …… 冷予惜在树洞里找了些干柴堆在一起,随即手心凝聚出一簇火苗。 放在木柴下将其引燃。 微弱的火光透过枯枝从里面映到外面,鸟儿们纷纷颤抖着翅膀,不肯离去。 冷予惜走到树洞口,借着那火光看着外面黑乎乎的一团,喃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蝙蝠!” 看模样是挺像的。 冷予惜的手慢慢地放下,她回头看了看空荡的树洞。 别说这树洞还真的蛮大的,足以容纳十来个人。 旁边还有灰烬,看来曾经就有人在这里休息过。 她慢慢蹲下身子,找了个木墩子坐下,双手拄着下巴,看着跳动的火光。 现今是出不去了,只能保存体力,另想办法了。 不知道言清和云凡之怎么样了! “走的时候我好像蒙住了云凡之的脸,那家伙不会被憋死吧?” 冷予惜担忧道。 可是随即一想,他是狐狸,是妖仙,不可能会这么窝囊地死去的! 于是她双腿并拢,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静寂。 将头埋在自己的颈窝之中。 外面,言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心魔之后,心魔立马展开行动。 全体魔族就在顷刻之间消失在了这里。 当然,心魔走了,原本布在这里的阵法也随即跟着消失了。 密林中没有了古怪的雾气,飞鸟走兽也渐渐地活动开来。 太阳柔柔地照进树缝中间,穿过参差不齐的叶子打在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上。 云凡之呼呼地打着呼噜,似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境,但是转眼即忘。 他发觉自己眼睛上面似乎盖了一块厚重的布料,他轻轻用左手拨弄,将其撩开,只看到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云凡之下意识地闭住眼睛,用胳膊拄着地面,慢慢地爬起来。 看看四周,居然空无一人。 他感到很奇怪,嘴里喃喃道:“予惜呢?” 他一个人朝着前面的小径走了一段路程,这才发现这密林里的雾气消失了。 他刚才还说,怎么太阳光如此的刺眼! 古树大都参天,炯劲的树干直通云霄,油油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着精光。 唰唰地响着,迎风高唱着。 不远处,云凡之甚至于看到一汪溪泉正缓缓地流淌在较为低平的土地上。 他快步走了过去,嘴巴干得有了裂缝。 他蹲在溪边,用双手舀了一汪清水慢慢饮进喉咙。 随着水缓缓渗进,云凡之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举目遥望四周,在密林的一角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锦衣。 是言清。 这家伙此刻正站在树下,看着某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边没有予惜! 这是怎么回事?云凡之手里的水全部洒在了地上,噼里啪啦。 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丝毫不察。 言清正看着四海州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心魔他们这会功夫应该也已经到了吧! 走在半路的云凡之大声地叫喊着:“言清。” 风声呼呼而至。 吹起言清的衣袍翻飞。 白衣男子转身看向一脸着急的云凡之,整了整衣冠,眉眼温和地看着他,等到人走近了。 才问道:“凡之兄何事如此着急?” 云凡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发现在衣服的下摆处有着些枯叶附着,使得他就像是刚从树叶堆里爬出来似的。 云凡之掸了掸身上的衣摆,冲着言清说:“快别说废话了,予惜呢?” 不是说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吗? 人去哪里了? 云凡之朝着四周看了看,除了茂盛的林子和草丛,没有一样活物! 突然,在林子的远处有一物体似在移动,云凡之就以为是冷予惜,于是大声喊道:“予惜。” 声音一出,那处丛林里被冒出来一只受惊的梅花鹿,顶着两只精致华美的鹿角,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云凡之。 忽然,跑进了丛林深处。 “凡之兄下次可要看准了,若是林儿知道你称一只梅花鹿为予惜,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说完,言清捂袖轻笑道。 云凡之跳脚道:“你少来了。林儿,林儿的,不知道予惜现在有新的名字了吗?” 言清对于云凡之的话丝毫不在意,他看着远处的山色,淡淡道:“这是我和林儿之间的约定,和你有何关系?有必要告诉你吗?” 言清扭过身去,补充道:“还有以后记得不要对我大呼小叫的。” “作为一个男子,动不动就被别人牵动心绪,真的很没骨气。” 云凡之看着言清那袭白衣从他眼前飘过,心里气得快要吐血。 但是他鼻子一吸,还是忍住了。 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和他计较,要大度,予惜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两人穿过密林来到了一片荒原上,看着白茫茫的野花,云凡之气喘吁吁地说:“你就不能走慢点吗?” 言清回头望望他,不语。 见这里没有动静,言清又移步走向远方。 才刚刚追上言清的云凡之,眼前飞过一群黑鸦。 …… 冷予惜在树洞里不知坐了多久,她听着洞外的动静。 渐渐地小了,直至消失。 于是她从墩子上起身,慢慢挪步走到洞口,猫着身子朝外面看去,发现周围居然很安静,那群黑鸟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只剩下幽幽的野草在摇晃着。 冷予惜回头看看那还在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堆。 这样下去不行,没有流动的空气,她在里面待久了会受不了的。 哪怕外面真的是一场埋伏,她也不得不冒着风险一试。 于是那枯枝被了冷予惜从里面一点点地挪开。 冷予惜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手里还做着防御的攻势,以防有敌人突然冒出来。 好一段时间,冷予惜意识到外面的世界真的变得静谧。 那股诡异的气氛消失了。 她伸直了腰身,打了个哈欠,心里感叹真是惊险。 回头望了望那个树洞,想起里面的火堆还在燃烧。于是又返了回去, 将其熄灭。 循着一路的痕迹,冷予惜又返回了她来时的地方,却发现曾经躺在地上的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她无奈只好漫无目的地找。 这时有一只梅花鹿悠悠地走到冷予惜的身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然后用自己的两只角顶了顶冷予惜的胸襟。 这憨憨的模样逗得冷予惜直笑,她抚摸着梅花鹿的脑袋,轻轻蹭了一下。 “你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冷予惜摸着那梅花鹿的毛发,鲜亮的令人羡慕。 梅花鹿闻言,仰了仰头,指示冷予惜看向正南方。 冷予惜离开几步,走到不远处的溪边,果然见那里有星星点点的足迹还未被磨灭。 她回头刚想和那梅花鹿打声招呼,却发现那鹿已经不见了踪迹。 冷予惜轻笑道:“真是个有灵性的动物!” 说完,她循着断断续续的足迹一路向南寻去。 言清和云凡之一路走着,却越走越远,终于到达一座山的脚下时,他们停下了脚步。 云凡之扶着一旁的树干,眼神疲惫道:“怎么不继续向前走了?” 言清歪着脑袋,轻叹一声:“没有路了。” 云凡之看着那嶙峋的巨石,眼神幽幽。 “这里是怎么恢复如初的?还有你为什么会和予惜走散?” 云凡之有太多的疑问都亟待言清给一个答案。 言清转身看向四周,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我在你晕倒后也就倒了。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并不知晓。至于林儿,应该是为了咱俩所以把那群黑鸟引开了!” 言清心里是这样猜想的。 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谁跟你咱俩!”没想到云凡之还嫌弃起来。 言清回怼道:“不愿意就算了。” “你,你,你……” 云凡之气得鼻孔冒烟,经过这段时间,云凡之也发现不仅是自己看不惯这个言清。 后者对自己也是。 冷予惜远远就看到了两个隐约的身影,一个在巨石前沉思,一个在旁边坐着。 不用说,那个坐着的一定是云凡之。 冷予惜朝着那边大声喊着:“喂,我在这里!” 因为是在空谷里,所以冷予惜的声音很清晰地回荡在两个人的耳边。 “是予惜!”云凡之惊喜道,那个身影他永远都不会认错。 某人立即回应道:“在这里!” 冷予惜看着那挥舞着的双手,她知道那是云凡之。 言清看着离他越走越近的女子,心里忐忑。 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少?有没有看到心魔把自己带回去的那段经过。 冷予惜翻过每一块巨石,好不容易走过去。 她看着两人脸上的神情,言清柔和地望着她,对她说:“你终于出现了。” 冷予惜愣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让你担心了?” “嗯?” 冷予惜左右扭头看着他,却发现他没有半分异常。 只是仍旧带着淡淡的喜悦。 “有点。”言清敛了敛眸光,脑袋偏向一边。 云凡之看到冷予惜第一眼看到的,打招呼的都是言清,脸上的神情有些挂不住。 他带着委屈的语气缓缓道:“予惜,你就只看到他,没有发现我也为你担心吗?” 云凡之缓缓低下头,做出一副受了伤急需安慰的小鹿模样。 冷予惜扭过头看向云凡之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向他走过去。 云凡之看到冷予惜的绣花鞋站在离他只有一头距离的地方,他能嗅到她身上被风吹到他鼻间淡淡的香气。 于是他抽了抽鼻子,抿抿嘴,仰起头,看着冷予惜露出微笑道:“你看,我着急得脸都红了!” 云凡之一直觉得自己的脸颊热热的,不用说,肯定是在发红。 那是因为言清走得太快,给他累的。 但是如今为了让冷予惜能够多注意他一点,也全不顾什么面子了。 冷予惜轻轻抿嘴,打趣道:“你这怕不是晒的吧!” 从鬓边到耳垂的红晕确实是十分显眼,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啊,这,我……” 云凡之语塞,予惜就不能顺着他的话说一句嘛,非要戳破他。 言清看着云凡之有些幼稚的行为,他深深地拧眉。 依林儿的反应来看,她应是不知道。 随即他眉角微动,抬步走向两人,对云凡之说:“你是要我们二人在这里陪着你一起欣赏你的脸吗?” 云凡之的脸霎时变得青绿。 他眼睛瞪大,语气激烈。指着言清道:“你别太过分啊!” 然后云凡之又故作委屈地望着冷予惜,意思是:你看他都这样欺负我了,你就不管管吗? “好了,凡之,别太计较了。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一点点事都像个小姑娘似的,非要分个高下呢? 说完,冷予惜走向来时的路,淡淡道:“我们继续去里面看看。” 刚才被那些雾气遮挡,他们被困住。 如今觉着这密林好像没有了方才的诡异,很有可能造成这现象的根源已经消除了,但是他们还是要进去看个究竟的。 言清没有说话,他跟上冷予惜的步伐。 唯有云凡之脑袋里如五雷轰顶,刚才予惜说他斤斤计较,他有吗?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让她不要忽略他。 云凡之心情不好,于是看到脚下的石子,心里那不爽的感觉就更浓烈了。 他卯足力气,用力地踢向静静躺在土坑里的碎石子。 “砰”的一声,卷起了一阵沙石飞砾… 被这动静吸引了的二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刚刚收回长腿的云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