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越手臂放下,紧紧握成拳头,鼻息都在发抖。 行啊,王家人都到齐了。 这是齐齐要讨伐她的节奏。 王柔依说的对,她就是个罪人。 是王家家破人亡的罪人…… 小时候她是不懂,如今懂了,才深刻晓得,那份血肉之躯换取的保护加持到自己身上,是多么厚实与沉重。 凌琳走到迟昊身边,小手攀上他的手臂,吸了吸鼻子,像极了可怜的小白兔。 “昊哥哥,我们只是进来避雨,没想到……没想到阿姨认出了邢小越,两人吵起来,邢小越便推倒阿姨……柔依姐姐气不过,才会打她的。” 邢小越深吸一口气,听到凌琳说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心中冷的要命。 她无意与凌琳为敌,凌琳却三番五次找她麻烦。 邢小越望着凌琳,眼神冰冷,片刻,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意,“你抿心自问,阿姨是怎么认出我的?” 凌琳面色微变,委委屈屈地躲在迟昊身后:“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人,阿姨只是骂了句狐狸精,你居然就动手了!” 迟昊眉头微皱,拔开凌琳的手,看向迟霜。 迟霜被王柔依抱在怀里,呼吸急促,眼神惊恐,情绪很不稳定。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长柄黑伞递给凌琳,声音沉冷:“和我姐送我妈回车上。” 凌琳接过伞,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她不情不愿转身,和王柔依一起扶着迟霜离开了土地庙。 迈过门槛,王柔依忽然回头,催促道:“阿昊,还不走?” 迟昊转过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我跟她说两句就走。” 王柔依目光掠过庙里二人,郑重其事的警告,“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中,迟昊不动声色地攥了下手指。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邢小越的声音令他收回视线。 迟昊目色平静地回视她,“我爸坟前的花是你送的?” 邢小越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垂下眼眸。 暗沉的阴雨天,寺庙烛油灯下,睫毛在她下眼脸铺上淡淡的一层暗影。 片刻,她嘴角上扬,微尖的下巴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 “你们一家人都恨不得我死吧。早知道有今天,我宁可在那场车祸里死去的人是我。” “不要说这些气话!”迟昊脸色一沉,阴暗得有些恐怖。 邢小越直直盯着他,冷笑说:“你不一直都讨厌我吗?从高中时就嫌我碍眼,看不起我,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重逢以来,她和他都刻意不再提以前的事。 彼此心知肚明,又选择性地回避。 她每次见到他,都像带着一个钝壳,将自己的真实心情罩在里面。 随着王柔依那两巴掌和凌琳的污蔑,钝壳破了。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迟昊望着她,心头郁气膨胀。 不明白她为何那么轻易就抹杀掉他对她的感情? 他不相信,当初她一点也感觉不到,他是喜欢她的。 邢小越瞪着他,眼神充斥着挑衅、愤然,“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你若是早点告诉我你的身份,我绝不会缠着你!难道,你当初就是故意隐藏身份报复我的?” 迟昊瞳孔骤缩,不怒反笑:“你简直不可理喻,当年到底是谁玩弄谁?” 邢小越冷哼一声,扬起下巴:“那你现在就应该离我越远越好!”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可就是控制不住地说出一些赌气伤人的话。 气氛陡然沉默。 迟昊太阳穴抽搐,他猛地按了按额头。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今天谢谢你拜祭我爸。至于我妈,她病情不稳定,还没有从那件事走出来,你多体谅下她。” 邢小越哼笑一声:“体谅?你觉得我是故意刺激她?” “为什么总要怀着恶意揣测我?”迟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语气也有些激动:“能好好说话吗?” 邢小越别过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说话了。 迟昊盯着她脸上的红印,心瞬间一抽一抽的。 女人倔强又执拗的模样,让他很想抱紧她。 目光下移,看到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衫,他抿了抿唇。 “我一向都这样。你看不惯也没办法。” 邢小越声音变低,细弱如屋外雨丝,却坚韧如丝线。 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迟昊突然出声。 他脱下身上的衬衫,披在邢小越的肩膀上。 邢小越陡然一惊,即使隔着衣服,男人手臂的热力不容忽略,她不自在地躲开。 迟昊微灼的眸光掠过她的衣领:“走光了。” 邢小越猛地拢好衬衫。 平复了下心跳,她冷冷牵唇,讽刺道:“对我这么好,就不怕你姐和你妈……” “我从来没有怕过……”迟昊猛地打断她,目光倏然幽深像一口井。 人也有些欲言又止。 下一秒,他还是垂下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雨中。 邢小越一把拽下肩上的衬衫,泄愤似的扔在地上。 刚想踩上两脚,看到衬衫上的logo,又慢悠悠缩回了脚。 踩坏了,他下次叫她赔怎么办? 这王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 ***因为迟霜受了刺激,一行人当天便回到香洲。 夜里,迟昊送凌琳回家。 凌琳解开安全带,忽然倾身,想亲他,却忽然被推开了。 凌琳察觉他从厦城回来,情绪便不太对,她忍不住问:“昊哥哥,你怎么啦?” 迟昊手握紧方向盘,声音略微隐忍:“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凌琳扯了下嘴角,“你在说什么?什么故意?” 迟昊侧过身,微眯眼眸。 “我一直很好奇,隔了十几年,我妈是怎么认出邢小越的?” 凌琳目光游移:“是邢小越自己说的。” 怕迟昊不相信,她又说:“我们一进土地庙,邢小越就认出阿姨,还很热络地上前,跟阿姨说她是你们以前的邻居。我……我想阻止她都来不及……” 迟昊看着她,面色一暗:“邢小越主动跟我妈热络?” 邢小越是什么性子? 她见到他都当他是陌生人,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跟迟霜热络? 凌琳的愚蠢真的超乎他的想象。 “下车吧。” 昏暗的灯光下,凌琳看不清迟昊的表情如何。 她莫名心慌:“昊哥哥!” “我让你下车!”迟昊动怒了。 凌琳神色泫然欲泣,伸手推开车门。 下车后,她手扶着车门,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迟昊,声音哽咽。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想跟邢小越旧情复燃?” 迟昊斜睨她一眼:“凌琳,我想过娶你,跟你相敬如宾一辈子,这些都是看在你和阿姨,对我妈很好的份上。可是你为陷害邢小越,利用我妈,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能不要我。”凌琳扯住他的衣袖。 迟昊甩开她,大力拉上了车门。 声音凉凉响起,清晰冷冽:“分手吧!” 话音刚落,他便踩住油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