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九王争霸，想要游说九王联盟是比较困难的—— 　　 但若是让九王之下的诸侯士大夫都同意联盟，九王必定会慎重考虑，为了利益最大化，十有八九成会同意联盟。 　　 听了云既白的话，虞朵眨巴了一下眼睛，消化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过弯来。 　　 也就是先从地方开始逐个过去，等民众乃至诸侯意见一致，那时候九王为了不起内乱，就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呗。 　　 可是…… 　　 “天下诸侯颇多，殿下要游说到几时？”虞朵歪着脑袋看他。 　　 云既白额侧头看向远方，微微抬起下巴，眉眼间是独属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路虽长，但总有尽头。” 　　 只要朝前走，不回头，总能抵达。 　　 “哦，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 　　 “娄县，见一见那位娄县县尹，还有娄县县大夫。” 　　 虞朵默。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修罗场了。 　　 …… 　　 平安村到娄县，走路要大半日，坐牛车要一个时辰，而策马到县城，三匹马跑得很快，于是只用了半刻不到的时间。 　　 路过娄县书院的时候，虞朵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但只看到了紧闭的门，小姑娘抿了抿唇便收回目光，跟着云既白和傅淮朝前而去。 　　 书院内，已经回来正在读书的年轻郎君似乎是心有所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白墙隔住人声鼎沸，只留一地青竹摇曳生姿。 　　 虞岁慢吞吞站起来，走到白墙旁，耳边是墙外的喧嚣，微微垂下眼睫。 　　 要等到几个海棠花开，他家的小姑娘才会归家呢。 　　 “照陵，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夫子来了，要考察功课啦！”彼时，一位同窗走来，冲他招了招手。 　　 虞岁回过神来，侧头看向那人，浅浅颔首：“来了。” 　　 …… 　　 娄县公廨。 　　 县大夫程毅带着自家夫人出门游玩去了，于是县中大小事务便被抛给了某位大冤种—— 　　 他的属官，娄县县大夫，陈安。 　　 一开始，陈安还乐此不疲，只为挣一个功绩好试试能够升官。 　　 但随着程毅常常出门，彻底做了甩手掌柜，娄县屁大点地方，事务却越堆越多，于是陈安也开始摆烂了，然后他家儿子陈少生就成了下一个大冤种。 　　 美名其曰，栽培栽培，继承家业。 　　 陈少生便在书院和公廨来回跑。 　　 不过近来因为要考验功课了，陈少生也有些忙不过来，便拉了自己的好友沈云宫一起来帮忙。 　　 陈安见沈云宫才情不错，为人处世不错，处理起事情也还可以，便默许了陈少生此举，甚至把令牌借给沈云宫，允许他自由出入。 　　 这不，今儿沈云宫又和陈少生一起，来帮陈安处理公务来了。 　　 所以云既白三人来的时候，陈少生和沈云宫在那夸夸翻竹简，而旁边的陈安正两腿一翘，躺在软榻上眯着眼睛打盹儿呢。 　　 沈云宫正在翻看写着娄县各乡事务的竹简，抬头瞥见熟悉的人，目光一顿。 　　 陈少生也抬起头来，看到云既白和傅淮，还有两人身后的虞朵，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站起来，阻挡在他们身前，压低声音开口：“此乃公廨，为官府重地，寻常人家不得擅自入内。趁家父未醒，三位还是早些离开吧。” 　　 傅淮正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旁边低着头的沈云宫，挑挑眉。 　　 哟，熟人。 　　 “谁说我们是寻常人家了。”云既白没见过沈云宫，但看到了沈云宫和沈鲤有几分相似的脸，又想起其长兄和陈少生交了朋友，便猜到这厮身份了，他也挑了挑眉，咳嗽一声，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开口， 　　 “怎的不见娄县县尹，偏生是你们两个小辈在此批阅公文？” 　　 这一番话成功吵醒了不远处打盹儿的陈安。 　　 陈安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哪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在此处打搅老夫清梦？”陈安揉着眼睛坐起来，圆滚滚的身子不疾不徐下榻，险些一个趔趄，好在陈少生及时上前，搀扶住了自家阿父。 　　 陈安稳住身形，坐在软垫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懒散散抬头看向三人。 　　 有点儿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不确定，再看一眼。 　　 嗯…… 　　 认不出。 　　 陈安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茶：“尔等何人，为何擅闯我娄县公廨？便不怕受笞刑？” 　　 “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半载不见，陈县尹便认不出人了？”傅淮理了理衣袍，慢悠悠上前，微微弯腰，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胖老头儿， 　　 “您再瞧瞧？” 　　 眼神不好使的陈县尹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忽然身子一抖，随后从软垫上一个滑步跪到地上，才磕头拜了拜，想起什么，又伸手拽了一下陈少生，压低声音开口—— 　　 “还不快见过武安君和……” 　　 “这位乃是我家殿下。”傅淮笑眯眯开口。 　　 陈安：“？？” 　　 我家…… 　　 卧槽？ 　　 凌王殿下？ 　　 活的凌王殿下？ 　　 不等陈安开口，陈少生便立刻跟着跪下，行稽首礼：“武安君毋恙！凌王殿下毋恙！” 　　 沈云宫放下手中朱笔，抬眸看了一眼云既白身后的小姑娘，这才收回目光，理了理衣袍，跟着起身跪下行礼：“武安君毋恙，凌王殿下毋恙。” 　　 半年前，陈安曾随着陈氏家主去过王畿一次，随九王与各地诸侯士大夫朝贡天子，因此有机会见到了身为冢宰，又担任凌王老师的傅淮。 　　 虽只遥遥见了数面，但陈安绝不会忘记这个凭一己之力阻挡九王吞并王畿灭了天朝的年轻人。 　　 傅淮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来：“不必多礼。” 　　 陈安让沈云宫和陈少生退下以后，让人奉来茶水，亲自给三人倒了茶。 　　 傅淮和云既白倒是没什么，而虞朵看着陈安毕恭毕敬的模样，有些受宠若惊。 　　 娄县县尹诶。 　　 娄县县尹给她斟茶诶。 　　 谢重楼不知几时出现在小姑娘身侧，撑着下巴笑眯眯看她：“这就惊讶了？那日后你跟着他们见到官位更大的王公诸侯，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