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天道的法眼，所以才会有人拼了命地修炼，想要成为那主宰万物的神明。 　　 但化神以后的事情，凡间并无流传。坊间谣言，得道成仙便能长生不死。 　　 仅仅“长生”二字，便让芸芸众生趋之若鹜。 　　 秦洛求不了长生，也不求长生。她在这世间，不过区区五十载。 　　 正因如此，她才万事顺从自己的心意，不做过多的杂事。 　　 秦洛一心向道，上辈子废寝忘食地修炼，旁人的诋毁她从不放在眼里。 　　 就连她被害死，想到的也只是痛恨自己修为不够，反杀不了叶维之，而没有迁怒到整个凌霄宗。 　　 她的修为，她的剑，便是她的所有。 　　 而如今，她两次失去了所有。 　　 “是你屠了凌霄宗满门？！” 　　 秦洛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看着对方漫不经心的脸，秦洛只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了。像有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肺，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秦洛像是在质问对方，语气却特别坚定。 　　 “是你……把我复活了？” 　　 冥雪的剑身已然破裂，秦洛握着剑柄，双手颤抖不已。 　　 “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把你杀了还费尽心思又复活你。”魔尊环胸抱臂，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护腕，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副事不关己的高傲模样，才是秦洛上辈子遇到的“魔尊”。 　　 秦洛身上冒出虚汗，嘴唇都变得惨白，她颤着声音问：“那我，我为什么活着。” 　　 “哦~”魔尊拖长了尾音，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洛，“你想从一个杀人狂魔那里得到自己的消息，当真是没搞清楚状况。” 　　 秦洛咽下口水，嗓子发疼，艰难道：“我身为天妒者，背负天命，自然……自然应当是命不该绝。” 　　 “天妒者？”魔尊冷哼一声，语气里净是不屑，“所谓天妒者，不过是天道用来激励这群愚蠢凡人修行的玩意。” 　　 魔尊周边的气压低沉下来，微微挑起下巴望着头顶昏暗的天空：“你说，人人生来就是为了修炼，为的是什么？” 　　 秦洛蹙眉，迟疑道：“为了……长生？” 　　 魔尊听到这个答案，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洛的脸：“凡人是为了长生，你身为天妒者，注定不能长生，那你又为了什么修炼？” 　　 这件事情，秦洛从来就没有想过。 　　 曾经她修炼，是因为叶维之救了她，她作为叶维之唯一的弟子，是叶维之的门面，所以才拼了命的修炼。 　　 后来叶维之收了很多徒弟，秦洛也没有放弃修炼，就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修炼一般。 　　 “说不出来？”魔尊笑道，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拈住了冥雪破碎的剑身。 　　 秦洛会意，将冥雪小心地收了起来。 　　 魔尊摩挲着空荡荡的指尖，上面还残留着冰凉的唯温度。 　　 “你需要修炼，是因为天道需要你成为榜样，激励其他人拼命修炼。” 　　 “你现在活着，是因为天道不想看到一家独大，想要你分庭抗衡。” 　　 魔尊赤色的眸子转过来，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秦洛看。 　　 秦洛抿唇：“你的意思是，天道救了我的性命？” 　　 “倒也不是，天道厉害着呢，只要它想，各种各样的天妒者都能现世。”魔尊道，“救你的，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 　　 “叶维之。” 　　 秦洛不解，明明之前她遭受天道反噬，叶维之还对她不理不睬，怎么还会救她？ 　　 “我说的当然不是你现在遇到的‘叶维之’，而是20年前的叶维之。” 　　 魔尊大手一挥，周边的景色像水波一样荡开涟漪，再次归于平静时已经变了模样。 　　 是幻术？ 　　 秦洛忽然想起魔尊一开始靠近时的眩晕感，原来在那时，他就已经布下了阵法。 　　 先前魔尊与秦洛聊了这么多，也只不过是为了等待幻觉侵蚀秦洛的意识。 　　 周围波动的景色平静下来，秦洛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鹅毛一样的雪花从空中飞舞而下，落在干枯的树枝上。 　　 “咔嚓”一声，树枝受不住层层积雪，终于折断了。 　　 秦洛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了几间破败的茅草屋，此刻，她正站在由篱笆围成的院子里。 　　 眼前的屋子是一间老旧的茅草屋，破烂的木门上面贴着喜气洋洋的“福”字。 　　 秦洛问：“这是哪里？” 　　 魔尊挑眉轻笑：“哦对，这时你还没有出生呢。” 　　 他指着前面的屋子说：“走啊，不请我去你家里坐坐吗？” 　　 秦洛迟钝的脑袋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在凡间的“家”。 　　 不过，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秦洛并没有和凡间的父母一起生活过。 　　 魔尊见秦洛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这环境真实得不得了，连靴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秦洛无奈，也干脆跟着走了过去。 　　 只是她人还没有走到门口，便听见那靴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对！ 　　 是有骑兵来了！ 　　 秦洛猛然拔剑，浩然灵力却扑了个空。 　　 她都忘了，冥雪已经死了。 　　 正在秦洛愣神之际，那群装备精良，跨骑烈马的骑兵已经浩浩荡荡地踏开了脆弱的篱笆墙，气势汹汹地杀进了村子。 　　 眼前的画面又变得清晰了一些，秦洛看到了扛着柴火归来的男人，招呼孩子吃饭的妇人，一路玩跑嬉戏的孩童。 　　 而那铁骑的声音，比妇人尖叫的声音大得多得多。 　　 烈马的嘶吼声伴随着落日长啸，夜，要降临了。 　　 “别动，这里只是幻觉，就算你把灵力消耗完了都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魔尊笑着提醒道，用力按住了秦洛想要施展灵力暴击的手。 　　 于是秦洛就站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之下，看着这纯白的雪花在顷刻之间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刀剑划破人体的声音和人们无助的呐喊揉杂在一起，成了一首最为悲情的哀歌。 　　 “他们为什么要屠杀无辜的平民？” 　　 秦洛握紧了手中的剑，胸口不断起伏。 　　 “因为人心向恶，只要人有了实力和权利，就会展现出自己最恶的一面。”魔尊淡然道，“不然，哪里来那么多心魔作祟呢？” 　　 秦洛心中一紧，口鼻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铁骑把外面的人杀光了，便穿过秦洛两人的身影，一脚踹开了秦洛身后的房门。 　　 秦洛回过神想要阻止，手穿过铁骑的身体，什么都抓不住。 　　 “我都说了，是幻境。” 　　 魔尊忽然将秦洛拉到自己身边，将两只手捂住秦洛的耳朵。 　　 温热的触感在冰冷的环境下格外刺激，秦洛吓了一跳，一动不动地盯着魔尊俊俏的脸看。 　　 “啊！不要！” 　　 屋内忽然传来女人捂住又嘶哑的求助声。 　　 “不要扯我衣服……呜呜呜，谁来救救我？救命啊……唔！” 　　 “嘿嘿嘿，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能养出来这种姿色的女人。” 　　 秦洛瞬间缓了神，挣扎着要去救屋内的女人。 　　 魔尊加重了手里的力气，捂住秦洛的耳朵让她看着自己：“别动，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现在，你就好好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