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有些沉默，贺声亭有些不甘心的问：“柯侍郎，华将军，你们两当时不也在场吗？怎么行军，怎么认路，都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华将军叹了口气：“是臣等无能，但皇上有所不知，那黄沙吹起来，是遮天蔽日的见不到阳光。昨日还在南边的沙丘，今日就能变到北面，根本探不清方向。没有多次深入沙地的经验，是绝不可能会认路的。即便找来当地的向导，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在这个季节安全走出来，更不提向导也不会布阵抵挡风沙。哪怕问遍整个赵国，也没人敢保证说一定能做到。”　　 贺声亭红了红脸，小声道：“朕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　　 “是臣等差先皇太远。”华将军躬身道。　　 他们在说话，星澜却闭了闭眼，想起了不少往事。　　 多次深入沙地，黄沙蔽日，没有水源……嗨，是他那种不怕死不要命的人做得出来的事。　　 之前跟她一起落海，流落到荒岛上，她完全不知道以什么生存，他都还能捕猎、生火、烧水……过的有声有色，想来也是以前这么历练出来的。　　 说起来，自己这么点微薄的野外生存能力，也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学的吧。　　 “那风沙到什么时候会停呢？”张先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唤出来。　　 “三个月以后。”华将军回答。　　 一众人又沉默了。　　 三个月，时间太长了，再加上行军的时间，只怕赶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又讨论了几种行军方案，但都行不通。　　 就好比柯济之前出使晋国是绕的远路，途径很多大的郡城，真要行军不可能那么绕。　　 夜深了，最终没有得出结果。　　 贺声亭道：“……很晚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明日再议吧。”　　 柯济等人行礼退下，接着又有几名宫人过来，接星澜等人去住处。　　 “走吧？”张先回头对星澜招了招手。　　 “你和流萤先过去吧。”星澜站在原地没动，“我和小亭许久没见了，想和他多说说话。”　　 “都不看看几时了还说话，人家明天还得上朝呢。”张先撇嘴，和流萤一道先跟宫人们离开。　　 “对不起，嫂嫂。”张先走后，贺声亭赶在星澜开口前说起来，“我没能想到办法帮你。”　　 星澜愣了愣，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没事。”她笑，“咱们这么多人都没想到办法，又不是你的原因，还有时间，再慢慢想吧。”　　 贺声亭到底是个孩子，之前为了让她没有包袱，说此战是为了华夏大义，这会儿着急了，脱口而出的还是“帮你的忙”，可见在他心里，帮星澜的忙才是主要，为了华夏才是次要。　　 “嫂嫂是想到别的什么法子，不方便当着他们面说吗？”贺声亭又问，“那直接跟我说吧。”　　 “没有，我是想问你……”星澜顿了顿，“你哥，现在怎么样了？”　　 都已经这么久了，她以为她可以平心静气的问出这个问题了，没想到话从口出的时候，还是比想象中艰难的多。　　 因为太害怕听到答案了。　　 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是都知道当初贺圣朝是假死，是中毒深睡过去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把他拿到台面上来说，甚至在说到先皇带他们行军的时候，那语气……就跟贺圣朝已经死了一样！　　 星澜现在唯一能判断出的就是贺圣朝还没醒。　　 但他是还在睡，还是发生了更恐怖的事，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贺圣朝是她的什么人？仇人，还是国仇……但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哪怕这份情最开始是由谎言而生，被真相撕碎，但最后却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贺圣朝放弃了跟她所有的恩恩怨怨，并且在离开前将一切都托付给了她。　　 她甚至可以挥霍他的基业去达到她的目的。　　 虽然她没有，但贺圣朝给了她这个权力。　　 她忘不了看他睡去时的样子，也不敢听到此时贺声亭的回答。　　 “哥哥还在睡。”他轻声道。　　 星澜心里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她感觉眼里一阵酸涩，强忍住泪意，问道：“他在宫里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贺声亭却突然抱住她，哭了出来：“能！嫂嫂，你一直没有问我哥的事，我也不敢提，怕你把他忘了！”　　 他的委屈忍不住的涌出来，他以为星澜最关心哥哥，一回来就会问他哥哥的事，结果都一天一晚上了，她都没有提，就连华将军提到哥哥的时候，她也面不改色。　　 以往他们写信的时候也是，星澜最初的两次问了哥哥的情况，后面就都没问了。　　 贺声亭特别怕她把哥哥忘了，独自一个人在梁国当皇帝，怕哥哥醒过来的时候会难过。　　 “傻孩子。”星澜轻拍着他，“他从发病到入睡，我一直都在，我怎么会忘。只是入宫到现在，一路上都人多口杂的，我不方便问，所以才最后留下来问你的。”　　 “那就好！”贺声亭松了口气，暗骂自己心急了没有考虑其他，“还是嫂嫂考虑的周全。”　　 他牵起星澜的手：“我带你去见哥哥。”　　 两人走出宫殿，星澜看了看头上天色，约摸着已经快三更了。　　 宫道上几乎没有人，两人也没要宫人跟着，趁着夜色快步走，不多久就到了一间普通的宫殿门前。　　 “到了，就在里面。”贺声亭低声道。　　 “这里？”　　 星澜原本以为他们会把贺圣朝放在什么密室里面，就像她当初藏她母亲一样，这样比较安全隐蔽，而且皇宫里一般都会建有类似的密室。　　 贺声亭像是猜到了她想问什么，直接道：“我原是把他安置在密闭一些的地方的，但太医说他经常要晒晒太阳，我们就干脆把他移到宫里来了，搬出来就能晒。这宫里空的宫殿这么多，谁就能猜到我哥在这里，只要平时服侍的人嘴巴严，小心一些就行。”　　 “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小亭真聪明。”星澜夸着贺声亭，但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