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跪了三天的四个时辰,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睡的处理事务,梵尘觉着这双腿都像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拿刀砍了它们。扶着墙才想休息片刻,忽而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赶紧又挺直了背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主子,是我。”冷夜走过来,轻轻扶上梵尘的手臂,把人往屋子里带。 梵尘稍稍松了口气,借着冷夜的力道,边走边问:“怎么样了。” 冷夜的身体明显僵了下,梵尘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心也跟着往下沉,果然,“我们拦住了人,但是拿着曼陀罗的那个人功夫太好,又拼死护着,最后只重伤了他,毁了一半的盒子,里面的曼陀罗有没有毁干净......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梵尘一巴掌打在冷夜脸上,失了支撑堪堪站稳,胸口上下起伏,还想说些什么,终是住了口,扶着墙壁,脸色苍白。只是迁怒罢了......他知道这事儿怪不得冷夜,更怪不得那些拦路的手下,即便自己亲去,也不会好到哪里。今天便是最后的日期,给父亲一个这样的交代,他的下场绝不止一巴掌这么简单!微微闭了闭眼睛,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就没有必要再多搞个伤员了。 冷夜又重新上前扶起了梵尘,两个人默默地继续往屋子里走,终于是挪到了座位上,梵尘扶着扶手,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有人过来传话,梵啸要见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梵尘认命地把刚刚弯下一点的腿又重新拉直,松开了冷夜扶着自己的手,“你在这里等我,哪都不许去!” “主子!”冷夜一惊。 “不需要你添乱。”他怕自己被罚得恨了,冷夜忍不住帮倒忙,这种事儿不是没发生过,结果就是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伤的重,“总要留个手脚利落的照顾我吧!” 冷夜似也回想起了之前的教训,住了口。梵尘不再看他,随着来人去了逢魔殿。殿内梵啸正在与人议事,梵尘见状不敢打扰,伏了个礼,便退到一旁。身边正巧有把椅子,对现在的他来说充满了诱惑,手下意识地扶上去,还没等借到力,梵啸的声音便提高了几分,“让你坐了吗?” 梵尘仿佛被烫了一般收回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些窘迫,殿里还站着父亲的手下,他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丢父亲的脸。下一刻,整个身体站得笔直,即便牵动膝盖上的伤,疼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也没再动一下。 议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待结束的时候,梵尘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湿了一片。梵啸挥手让人离开,只留下了常年跟在他身边的狐惑和几个近侍。梵尘知道,该轮到自己了,抬脚想走过去,只一个动作,膝盖处便犹如千万根针扎在上面,差点让他站不稳,右手狠狠掐在了大腿上,堪堪保持了一个向前迈的动作,他知道父亲在看,不敢耽搁,几息间,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殿中间。 “儿臣参见父王。” “起来” “是”,梵尘有些微微诧异,父亲竟未罚他跪着,是知道他腿上有伤吗?心中泛起丝甜意,嘴角便不自觉的有些上扬。 一个近侍得了令,将刚刚的椅子搬到梵尘身侧,梵尘更是开心,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父亲非但不罚他跪,还要赐座于他吗?只是这近侍也太粗心了,竟然将椅子放反了,这样自己坐下时岂不是要背对着父亲了?梵尘心情好,便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想帮忙,身体才侧过去一点,便听梵啸道:“跪上去。” 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他一定是听错了吧,可惜父亲不会说第二遍,而他也清楚自己没有听错。若是刚刚有那么一丝丝的开心,那么现在便是成倍的转换成了酸涩,心脏揪痛在一处,连带着呼吸都有点发紧,但是身体像是自己有记忆一般,习惯了去完成父亲的每一项指令,撩起衣摆,露出泛着紫黑色的膝盖,就那么跪在了椅子上。铁檀木的椅子,质地坚硬无比,跪在上面的感觉并不比铁链好多少。凳面似乎短了一节,大半个小腿、脚踝、双脚悬空在外,借不上一点力气,身体只要向后倾一点,椅子就有些不稳,只能直直地贴在椅背上,上身与小腿呈九十度,所有的重量都落在膝盖上,才能保持平衡。 直到剧痛传递全身,脑海里被这种发狂的疼痛填满,思绪才终于从刚刚的浑浑噩噩中抽离出来。双手紧紧贴着腿侧,指肚因为过度的用力,让手指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也只敢这样稍缓疼痛,连拳头都不敢握。 “这些日子没空拾掇你,你倒是给我惹出不少事,今天新账旧账一并算算,狐桑,你给他记着。” “是”,狐桑拿着纸笔走到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梵尘听着梵啸的话,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这意思,是要从圣武会后自己的迟归开始算了,之前的从重和罚跪,去了他半条命,也只是没时间搭理自己时候的小惩大戒,现在是要算总账了。梵尘咬破了嘴里嫩肉,知道今天怕是不好熬,也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一条条一桩桩的把自己的错处罗列出来。自省时,梵尘从不敢偷工减料姑息自己,是错不是错的,他都捡着多了说,但凡有些不妥的,他都如实招来。不过一会儿功夫,狐桑的本子上已经记下了小三十条,他机械的记着,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死士的训练里他被打破了两次,本就感情匮乏,唯一的情感只给了那么个人,多余的是一点也没有的。 狐惑站在梵啸身后,听着梵尘数着自己的不是,一连三十几条,连个犹豫都没有,心里直骂这孩子傻。按照梵啸给他定的规矩,一个错处十鞭子,他就没想过三百多鞭他怎么熬?主子明显的心不在焉,少说两条,合并两条根本不打紧,怎么就这么实在非得一条条数下去呢?听着数字一个个往上涨,狐惑都跟着牙酸,只盼着赶紧停下来。 最后的数字停在了三十五,梵尘绞尽脑汁,实在是再想不出什么来了,垂眸,噤声。大殿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宁静,梵啸道:“说完了?” “是。”梵尘的声音直发抖,刚刚精神紧绷,脑袋里一直在回忆,竟一时忽略了身上的痛楚,这时歇下来,仿佛之前的所有感觉一起找回来,叫嚣着炫耀存在感,咬着嘴唇也不能缓解,只能把申吟硬生生咽下去。 “给了你三天时间,结果呢?还是叫他们拿回去半株。” “儿臣知错,请父王责罚。”梵尘低着头,有些羞愧,冷夜给他的消息尚不明确,但既然梵啸说了半株,想来是天界的眼线传回了消息,这事儿也就板上钉钉,没什么办法了。 “丢人!”梵啸不差在给天界的这一株半株的曼陀罗,他差的是魔界的排面,风风火火折腾一场,到头来还让老对头得了便宜,一口气堵在胸口,这滋味不好受。可惜事已至此,他也不是个想不开的,总结起来,这一股气还有个出口,那就是这小子皮痒了,欠揍! “按规矩该怎么罚?”这话问的是狐桑。狐桑看了看本子上的数字,答道:“鞭刑,三百五。” “太费时。”梵啸皱了皱眉。 狐桑思索片刻,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方案,最后公式化地道:“换成棍子,一半,服沉殇,再折半。” 沉殇,刑讯时候用的一种药,时间是省下了,伤却是成倍的,当时疼痛不说,之后更是连着三天,一天重过一重,轻伤都能给磨成重伤。不过之后都是梵尘自己折腾的事儿了。 “就这么办吧。”梵啸一锤定音,梵尘心里便只剩下苦笑,三百多鞭他没有信心能轻松挨下来,带着沉殇的九十棍子,他就更没有信心了,但是能怎么办?除了哆哆嗦嗦的把自己上半身扒光,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吃下狐桑递过来的小药丸,当第一棍子上身,梵尘就意识到,以现在的这个姿势挨罚,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上身紧贴在椅背上,棍子的重量带着他身体向前,一个不稳便直接摔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椅背的凹凸上,像是一锤子直接把腿打折了般,梵尘瞬间弹起,将身子歪向另一侧,抱着膝盖,想碰又不敢碰的哆嗦着,仰着的脖子上青筋突起,死死咬着牙,也咬着申吟。 “受罚时移动,重新计数”,狐桑低沉又略显刻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十,九,八,七……”倒数的数字不快不慢,却如警钟般敲在梵尘心里。受罚时移动重记,再犯翻倍,若是没有在十个数内重新摆好姿势,也一样是翻倍的责罚。他咽下口中的腥甜,似乎越是着急身体越跟自己过不去,两条腿打着哆嗦,试了两次也没站起来,一咬牙,梵尘狠狠捶向自己膝盖,借着剧痛总算站稳身子。当双腿重新跪在椅子上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摔下去,双手死死窜着椅背边缘,指甲都抠了进去,那边狐桑的数字已经数到“二”,顾不得太多,赶忙松了手,勉强在“一”的时候重新摆回了原位。明显还不太标准的跪姿,狐桑就要开口,却在狐惑的眼神示意下淡淡忽略。 棍子再次咬上背脊,绷紧了身体保持平衡,这样远比单纯跪在地上困难许多,为了不再倒下,他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将椅子牢牢压在地上,几乎在地上压出凹痕,血沿着膝盖往下流,紫黑色的膝盖肿胀如两个悬在腿上的铁球。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早已失了焦距,身体却还崩得如石头一般,等到冷夜将他接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两条腿几乎无法伸直,差点就这么废了…… ※※※※※※※※※※※※※※※※※※※※ 本来想这一章把尘儿和天界那边的事儿都交代完了的,没想到,照顾起尘儿来根本停不下来! 眸子:感受到我森森的爱了吗~~ 某尘:阴森森的那个森森吗?[转头]咱家都是这么爱人的?? 天儿:是..... 尘儿:......[转回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