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昏昏沉沉中难以清明,唯一清晰的只有变换不断的各种酷刑,咬着牙死死忍着,满嘴的血腥味道,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失了体面,给父亲丢了人。起初梵尘还能根据变换的不同刑域推算次数和时间,渐渐地,所有精力便只能用来忍痛,时间似乎已成了概数,毫无意义。不是说人一旦痛到极处便会感知不到,怎么到他这里反而越来越清楚,即便昏迷也休想逃离半分。身体仿佛被无数小虫啃咬撕扯,最后,那只母蛊越变越大,仿佛要将他啃食殆尽。 梵尘瞬间睁开双眼,身体弹起半寸又摔回床面,“唔”,他习惯性咬了唇,破烂的唇上又添了道伤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刺痛之感,淹没在了全身上下被无数钢针瞬间刺穿一般的痛苦中,总算让他彻底清醒。这两日睡得实在有些多,或者该说晕更合适,身体虽然清醒了,脑子里还是有些发晕,他微微侧头打量着周围,实在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是他的房间,这么说,他已经被送回魔殿了?百次噬心结束了?是......怎么结束的?此刻,除了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痛觉记忆外,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冷夜推门而入,见梵尘醒着,欣喜地跪在他床边:“主子,您醒了!” “嗬嗬”梵尘一惊,疑惑地看向冷夜,他欲开口说话,发出来的却只有“嗬嗬”声。 冷夜赶紧解释道:“您......忍得太过,暂时失了声,过几日便好了。” 梵尘有些无奈,只得用口型道:“怎么回事?” 暗卫都学过读唇术,自然知道梵尘说的什么,随即答道:“原本三天的噬心之刑,只一日您便被带回来了。” 这么说,百次噬心他没做到?按照莫尔东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他......该不会又给父亲添什么麻烦了吧。梵尘皱眉,示意冷夜接着说。 “您放心,莫尔奇之死一事已经算是揭过了”冷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赶紧解释:“也不知莫三长老做了什么,不过一日,那母蛊便承受不住爆体而亡,没了母蛊,噬心之刑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莫三长老自己动的手,追究不到您和魔尊头上,他毁了莫尔一族的古法极刑,长老院还指不定怎么追责他呢,也就没有闲工夫找您麻烦了。” 梵尘听了冷夜的话,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莫尔东虽然想要置他于死地,但还不至于不分轻重,连流传千年的古法极刑都毁了,这中间想必有人动了手脚,只是......连莫尔东都未曾察觉,这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正想着,忽觉空气中有一丝异样,梵尘只作不知,吩咐冷夜道:“我饿了,叫厨房给我弄些吃的过来。” 冷夜领命离开,才出了院子没多久,一道身影便向梵尘袭来。梵尘意料之中,轻哼一声,侧滚下床,一拍床沿,与来人拉开身位,几个动作牵动一身的伤,额头瞬间便见了汗。狠狠瞪了来人一眼,他原本可是一下也不想动的,这算不算是欺负病人? 来人一击不成,转身又向后袭去,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梵尘只得咬牙应战,每次碰触都疼得他眼前发黑,还偏偏停不下来。打了百十个来回,来人总算是收了手,梵尘一个踉跄,单膝跪地,转头吐出口黑血,手掌支地急急喘息,一身衣服已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向下滴着水。一时半刻起不来身,梵尘擦了擦嘴角血迹,一片阴影洒下来,眼前多了个人影,架着他胳膊把他拎了起来,扶回床上。 梵尘挑眉看向来人:你小子什么意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天。扶着梵尘上了床铺,他斜斜靠在一旁柱子上,脸色比起梵尘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经历噬心之刑,但这两日他也不好过,试炼从没有不战而胜一说,梵尘受刑养伤这些天,九天也被暗夜折腾了好些日子。九天本就不善于替自己辩解,再加上邱黎的故意不解释,暗夜一肚子气都撒在了他身上,第三试炼虽延期,但夜鹰的训练照旧,成倍的训练量往他身上堆也就算了,晚上还得夜审,他硬抗几日,体力难免有些透支。 九天仰了仰下巴,“淤血已经排出来了,说话试试。” “趁人之危,天界就这么教人的?”梵尘的声音仍是有些嘶哑,但显然已经可以发声。 九天轻哼一声,“经脉受阻,气血不通,不活动一下,你打算明天躺着进魔山?” 梵尘闭眼试着调息了下,周身的疼痛虽还在,但气息已经可以运行顺畅,活动后的热气滋润着全身穴道,确实舒服不少,看来九天说得没错。 “等等”突然想到什么,梵尘一脸震惊,“你说明天进魔山?!什么......意思?” 九天一脸好笑地看着他,给了梵尘一个肯定的眼神: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明日,第三试炼开启,梵尘好巧不巧醒在今天,自然躲不过。他打量了一下有些狼狈的自己,也不知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太差,深吸口气,颇为无奈地道:“说吧,你来做什么的。” 九天勾了勾嘴角,开门见山,“有没有兴趣结个盟?” 梵尘眼前一亮,瞬间便明白了九天的意思,第三试炼要求每队至少二人,只要从夜鹰挑选即可,却并没有说不能彼此组队,只是从来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层罢了。只不过猜到归猜到,同不同意,又另说了。 梵尘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噬心之刑是你做了手脚?”他才一醒九天便出现,若不是算到,他可不相信什么巧合。 “没错。”九天也没打算隐瞒,“准确来说,算是。” “怎么做到的?”梵尘接着问。 “有人相助。” “能瞒过莫尔东?”梵尘微微眯眼,“你这个朋友倒是厉害。” 话里有话,九天举手“投降”,“放心,不算朋友,不过意见相投。” 梵尘依旧一脸怀疑。 九天坦然看着他,“我于魔界无害,你不必疑我。” 梵尘戒备地打量着九天,却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不知为何,让人莫名想要相信。梵尘轻咳两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只要自己盯紧了他,他也休想动什么歪脑筋。 梵尘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身体一松,舒服地靠在床头。话题又回到了最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与你结盟?” “明日试炼,你今天恐怕也没时间组队了。”九天说着,顺便往门的方向挪了半步。 梵尘无语,看来他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没有机会吧,“为什么是我?”他现在一身伤,别说助力,恐怕进了魔山都自身难保,这时候与他组队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九天似是思考了半晌,“拉个垫背的?” 梵尘翻白眼,听九天接着道:“我不喜欢欠人情。” 这理由也算合理,梵尘权当是因为自己第二试炼背着九天上山积的德,九天想第三试炼还他,毕竟都不是喜欢欠人情的性格,多少能理解。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九天看来,他还有一个身份——哥哥。 芸霄性子澹泊,虽护着九天,在那样的环境下,却无法给他过多的怜爱,九天从小缺失父爱,又得不到母亲足够的爱护,对亲情始终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望。因此,在得知身份后,再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便多了层感情。第三试炼何其凶险,他与其暗中护着,不如二人彼此照应,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的试炼恐怕没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