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家藤瓜听了“烟霞镇九嵕山”几个字,不由得惊呼一声: “昭陵?!” 牛小栓见两个黑袍僧侣随口说出“昭陵”二字,不由得警觉起来,目光上下打量二人。 刚才迎接大不列颠海盗考古探险队,他见了洋人心潮澎湃,忙着说喂了糠没。而跟在洋人身后的仆人模样和两位穿黑袍的僧侣,只是随便瞟了一眼。感觉他们是好像洋人带的行李一般,并没有当回事。 现在仔细一看,这两个黑袍僧侣果然不同凡响。只见他们拉着兜帽遮住麻将牌方脑壳,戴一副大墨镜,露出半张脸脸色蜡黄活像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尸,样子甚是骇人。 “哦?没想到二位原来是大行家。请问尊姓大名?”牛小栓惊讶地问道。 丘家藤瓜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说走了嘴,露了底,假装没听见牛小栓的问话,闷头闷脑地不搭腔。 旁边李伯斯见状,连忙打圆场解释道: “这两个是租界天主教会的僧侣。原本是育婴堂长大的弃婴。洋人教士给他们起了洋名字,约约和翰翰。他们从小跟洋人教士学了些驱鬼降魔的法术,还有些在古今中外墓葬知识,所以晓得昭陵在烟霞镇九嵕山。这个不足为奇。” 其实自打一见面,李伯斯便觉得这个少校团副牛小栓有些蹊跷。 他个子矮小,并不像西北大汉。而且皮肤白净,长相斯文。虽然穿军装,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的一双手细皮嫩肉,只能舞文弄墨,哪能舞刀弄枪? 还有他的名字叫牛小栓,会不会与传说中的牛拴拴有什么渊源瓜葛?怪不得丘家藤瓜抱怨说祖祖辈辈都跟姓牛的过不去,莫非真的世道轮回了? 无论如何,眼下不能暴露丘家哥俩的真实身份。 李伯斯继续说道: “约约和翰翰现在租界西母铁公墓做守墓人。我这次带他们两个去贺兰山,为的是荒山野岭,万一遇上妖魔鬼怪,有他们两个在,多少可以应付些。” “约约和翰翰?这名字倒好记。” 牛小栓故意露出一脸傻傻的憨笑。他并不相信李伯斯的鬼话。心说神父名字一般都叫什么约翰,或者圣约翰之类的,哪有叫约约和翰翰的?听上去更像狗名。但他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纠缠。爱叫什么叫什么,管他娘的人名狗名呢,与我何干?他敷衍说道, “烟霞镇九嵕山本是神出鬼没之地。约约和翰翰两位神父去了,正好可以大显身手。降妖伏魔。让卑职大开眼界。” “好说。血栓少校。其实不光是约约和翰翰两个能驱魔。我们海盗考古探险队每人都有绝活呢。实话告诉你,在我们面前,所有妖魔鬼怪都是纸糊的,一戳就破,一点就着。”李伯斯信口胡诌道, “比如海盗查理会说绕口令。扁担长板凳宽,扁担没有板凳宽,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非要绑在板凳上。如果迎面碰上鬼,他扁担长板凳宽绕口令一说,三言两语就能把鬼绕晕。 若是鬼听完绕口令还没晕,那就要阿拉骚蕊出手了。 她会使柔媚术。取一杯天上的水,照着明月人世间晃呀晃,将身体变得软成一团,柔若无骨。什么样的鬼只要摸一把阿拉骚蕊,定叫他心荡神迷,浑身酥麻。爱恨不过是一瞬间,红尘里飘摇。” “额滴娘娘!原来阿拉骚蕊是个女子?”牛小栓失口叫道。 他本来以为几个西服革履的家伙都是充数的,而这个穿猎装戴猎鹿帽的人才是真正的考古探险队员。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洋婆姨。 “哈哈。血栓少校,瞧你吃惊得那样子,好像见鬼了似的。” 李伯斯笑了一声,接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等鬼被绕晕了麻翻了,烂脚炳根就会掏出刀来,使一招武当剑十三式,砍断鬼的后脚跟,抽出鬼的大筋,用大筋把鬼绑起来,管叫他小鬼拜见张天师自投罗网。 若是鬼的数量太多了,就没办法念绕口令使媚术砍脚抽筋了,来不及搞这些充满仪式感的降妖除魔。那也不用慌,我们有炸雷乔治和快枪亨利。一个埋地雷炸弹轰炸,一个长枪短枪射击。前后左右,东西南北,狂轰乱炸,子弹横飞。保证弹指一挥间,杀他个鬼仰鬼翻。 你现在晓得了吧?血栓少校。我们海盗考古探险队随你去烟霞镇九嵕山见牛将军,不怕别的,就怕路上没有鬼。英雄无用武之地。空有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使不出来。 若是一会儿能遇见鬼就太好了。少校带我来巡山,抓个小鬼做晚餐。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血栓少校,你懂我的意思?” 李伯斯一番话直把牛小栓说得目瞪口呆。胃里一阵翻涌,感觉都要吐酸水了。心说怪不得考古探险队让个孩子做领队呢!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好一副伶牙俐齿! “卑职领教了。”牛小栓答道,“请问领队先生,你的绝活是什么呢?” “我的绝活?”李伯斯微微一笑,“就是对面走过一个人来,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人是鬼。” “你是说火眼金睛?”牛小栓吃惊得直接吐酸水了。 “不是火眼金睛,是爱克斯光眼睛。除了能分辨是人是鬼之外,我还能看见地下五十米深处埋藏的一根钉子。” “额滴娘娘!”牛小栓失口叫了一声,“原来你老人家是掌舵掌眼!” 李伯斯眯起碧绿眼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道:“血栓少校,你说什么掌舵掌眼?” 牛小栓对洋人海盗考古探险队到底是什么货色,已经明白了大概齐。故意试探李伯斯,回答道: “传说中的江湖盗墓帮,总舵主金丝法王,能一眼看穿地下十几丈深,寻龙定穴,找到古墓的位置,然后掘宝井,挖暗道,支锅盗墓寻宝。总舵主号称金丝法王,江湖暗语切口叫做掌舵掌眼。” “哦?有这等事?我这是头回听说。待会儿请你仔细给我讲讲。”李伯斯装糊涂道,“血栓少校,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抓紧时间,上车赶路去烟霞镇九嵕山见牛将军?有什么话咱们车上接着说。” “是。遵命。领队先生。”牛小栓答应一声。 他挥手招呼十几个士兵,簇拥海盗考古探险队,抬着十几个大箱子行李,浩浩荡荡出了码头。 码头外道路旁,赫然停着一辆怪里怪气的大卡车。 车头伸出个长长的大鼻子,方方楞楞好似火车头。驾驶室左右上方悬挂两盏煤气灯。后面封闭式车厢,车棚由一排铁梁支架撑起来,仿佛罩个帐篷一般。车身和轱辘上满是泥泞,好像刚从泥塘里开出来的一样。 噢买疙瘩!这玩意儿到底是汽车?是火车?还是船呢? 海盗考古探险队的几个洋人虽然在租界大大小小的汽车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火车头复古造型的,又浑身是泥的水陆两栖卡车,却是头回看见,太特么摩登拉风了。 众人忍不住惊呼道: “噢买疙瘩!简直帅呆了酷毙了!血栓少校,请问这是什么车?” 牛小栓用这辆卡车迎来送往的人多了,谁见了都大惊小怪好像见了鬼似的,他已经习惯了。本以为洋人见多识广会淡定些,没想到他们瞎咋呼得更欢。只得苦笑一声,面对第一千零一次的问,做出第一千零一次的回答: “牛魔王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