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在拉尔森房间坐了一会，他收到一条短信，看了看之后，便起身告辞。他独自走在遮达县城的街道上，手机响起。是边巴局长约他去托林寺。 　　 格列来到托林寺。大门半掩着，这时候已经没有游客。他直接走进寺内，边巴站在拉康大殿的回廊里等着他。 　　 两人握手，没有说话，格列跟着边巴向后院走去。 　　 绕过几座殿堂，进入一个小院，四周全是低矮的平房，房子的前檐是玻璃搭建起来的阳光棚。两人来到西北角的那间房子，边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从外面看，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僧舍，走进去才发现，僧舍内部很讲究。棕色的木地板看起来很有质感，外屋是书房，窗下有套紫檀木桌椅，书桌上除了台历笔筒台灯。 　　 格列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宽大的木榻摆在窗户下面，墙壁上挂着唐卡，博古架上摆着古玩、法器之类的东西。 　　 “这是哪位僧人修行的地方，看着还不错。”格列说。 　　 “这是我们文化局专门设置的接待室，平时来了重要的客人，或者领导参观托林寺，可以来此休息。”边巴正说着，一个年轻僧人拎着暖瓶进来。边巴接过暖瓶，僧人没说话带上门出去了。 　　 格列已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边巴倒了一碗茶递给格列，自己又倒了一碗，在格列旁边坐下。 　　 “格列老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谈？”边巴说。 　　 “咱们交往有二十多年了吧。”格列说，“都是老朋友，我就不说客套话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近来遮达县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这不马上要过萨嘎达瓦节嘛。”边巴说。 　　 “你理解错了。”格列说，“古格王城遗址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你不觉得有些不正常？ 　　 “现在开始进入旅游旺季了。”边巴说。 　　 “你是真迷糊还是装糊涂？”格列板起脸说。 　　 “格列老兄，你指的是国际文化交流协会考察团吧？”边巴陪着笑脸。 　　 “不只是那个考察团啊。”格列说，“各路江湖英雄都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老哥，怎么讲？兄弟眼拙。”边巴说。 　　 “前些日子，考古队才走，羊皮卷失踪，事情还没有搞清，考察团就来了。考察团来第一天，曲珍就出事。随后干尸洞有了新发现，外界传说有人发现了古格藏宝图。”格列抿了一口茶。 　　 “是有些风声，不过都是流言。”边巴不以为然。 　　 “无风不起浪。”格列说，“流言未必是空穴来风。据我所知，至少有两股力量在古格明争暗斗。有国际势力，也有国内的团伙。” 　　 “考察团的人都挺好的，他们给拉孜乡援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知人知面不知心，考察团可能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格列放下茶杯，拍拍边巴的肩膀，“你这个文化局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担心。”边巴说，“如果是文物走私组织盯上古格遗址，那我就要协调公安局出面。”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如有必要，可以来个瓮中捉鳖。”格列像是狡猾的狐狸。 　　 “老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边巴往沙发边沿移了移身子。 　　 “古格王城是遮达的遗产。”格列振振有词地说，“古格城的一草一木，都是遮达人民的，这里发现的什么宝贝也都是雪域人民的，不能让别人偷了去。 　　 我们的祖先曾创造过辉煌的象雄文明，可惜我们后来的人，没有继承祖先的荣光，我们应该感到羞耻。 　　 如今，使命又一次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不能只为了一时的利益，也不能为了个人的私利而忘却中华民族的大义。我们要主动担当起保护古格的责任。” 　　 边巴听得热血沸腾：“怎么保护？老哥，你见过大世面，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此前失踪的羊皮卷已经重现江湖，有人拿着羊皮卷按图寻宝。”格列说，“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拉尔森那边的考察团，你要形影不离地跟紧他们，不要让他们自行单独活动。一旦他们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们要随时掌握情况。如果真有什么宝藏那也是国家的，不是任何个人或者组织的。再不能出现羊皮卷被某些人偷走的事情了。” 　　 “嗯，记住了。”边巴说，“不知那个吴钦跟拉尔森是什么关系？好像他们以前不熟悉。对他要不要防着点？” 　　 “吴钦跟拉尔森不是一伙的，他是庞远教授的学生。我们必要时要利用他。”格列说。 　　 “上次你不在，吴钦和拉尔森在干尸洞里发现了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冬宫。你知道了吧？”边巴问。 　　 “我听说了。”格列说，“明天，我得去古格，重点找一找还没有别的暗道，这可能是解开古格秘密的关键。” 　　 “古格国王当年真的留下了巨大的财富？秘密就在羊皮卷里？”边巴说，“我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呢？” 　　 “传说有时就是真的。”格列说，“拉尔森已经得到古格秘符，正在设法解开其中的秘密，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 　　 吴钦应该也在找，谁能找到，谁可能就是古格财富的主人。我们必须担当起保护者的职责，这是我们国家的财富。 　　 即使我们自己找不到，也要阻止别人找到。如果没有人找到，让它留在古格，也算是我们尽到自己的责任。 　　 这个责任不是别人给的，不是领导安排的，是我们发自内心对自己文明的珍视，所以一定要用心。” 　　 “知道。”边巴握住格列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你暂时不要对外人说。我还约了人，回头见。”格列说完，离开托林寺，赶往吉祥茶馆。 　　 …… 　　 就在格列与边巴在托林寺商量如何保护古格秘密的时候，拉尔森和罗杰斯也在探讨着古格秘符。 　　 “老师，我的推测您一直没有表态，到底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拉尔森说。 　　 “你的推论有一定的道理，但还不够严密。”罗杰斯说，“一时不好下结论。吴钦指出的那几个问题，应该值得考虑。” 　　 “老师以为，揭开古格秘符的关键在哪里？” 　　 “关键是时间、地点。关于萨嘎达瓦的解释，格列的观点值得重视。四月十五日是月亮最圆、离西藏最近一天。会不会有光影方面的秘密？这要关注。关于地点、位置，我的想法是，这份秘符既然是神父设计的，神父会认为什么地方最安全，哪个地方才神父最重视、最放心的地方呢？” 　　 “您是说教堂？”拉尔森睁大眼睛，“教堂，‘圣母的希望’？” 　　 “拉丁文‘城堡’，在某些时候也指‘殿堂’，会不会被神父引申为‘教堂’呢？我们在古格王城看了多处遗址，但是没有找到教堂地址。如果神父要隐藏什么秘密，他会不会就藏在教堂里呢？”罗杰斯用他那深邃的目光看着拉尔森。 　　 “我对拉丁文研究不深，没有想那么多。您这样说也有道理，我们应该设法找到教堂遗址。” 　　 “坛城是佛教的圣地，教堂则是基督徒的心灵之所。”罗杰斯说，“古格秘符隐藏了数百年没有被破解，或许正是因为古格城内的教堂没有被发现。教堂本是人所共知的存在，为什么遗址上没留下一点痕迹呢？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找呢？” 　　 “我邀请了正在北京考察的斯密史博士，他的团队擅长文物修复。请他来帮助修复大威德殿的古格全貌图。如果能修复成功，或许教堂的位置可以找出来。”罗杰斯说。 　　 “还是老师有远见。”拉尔森说，“不过，坛城殿那边我觉得还要继续勘查。” 　　 “可以。”罗杰斯站起来，两手插在裤兜里，“拉萨运来的设备明天带上，先去做简单的勘探，留意坛城殿底下有什么秘密。那个探测仪可以探出地下十米深的洞穴。” 　　 “好，明天我再去坛城。” 　　 “你还要防着吴钦。”罗杰斯说。 　　 “吴钦？可是今天的分析完全没有回避他，我的思路他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拉尔森说。 　　 “就是要给他留下好印象。我们代表的是文化交流协会的官方机构，我们没有私心，所以把他当自己人。目前我们的方案还没有把握，需要听听他的意见。如果我们确定了最终的方案，就只能咱们两人知道，绝对不能泄露给第三人。”罗杰斯特别叮嘱道。 　　 “记住了，老师。” 　　 “格列这家伙老奸巨滑，也要防着他。”罗杰斯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这两个人都可以为我所用，但不能让他们接触核心秘密。今天，我故意让吴钦了解我们想法，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意思？”拉尔森不知道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吴钦和老鲲是一伙的，他便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奸细，我们要诱导他走向错误的方向。或者，吴钦是庞远的傀儡，这样做也会将对手置于不利的境地。”罗杰斯说。 　　 “老师高明。”拉尔森说，“吴钦好像没那么复杂吧，他还是个学生。” 　　 “这个学生不简单哦。”罗杰斯说，“我们的人手还有几位？” 　　 “前几日，我们的中方雇员于力遭人陷害，被公安局拘捕，还没有放出来。目前还有两个助手，应该怎么安排？” 　　 “内外有别。” 　　 “明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