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霍文东心里在想：关于你的汽车下面被人安装追踪器的事，其实就是我做的，当事人就在这，我不比你了解？这还用问吗？ 　　 魏贤超咧了咧嘴角，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随即说道：“这件事……其实纯属子虚乌有，我在许多媒体上也已经作了充分的说明。我们公司的产品，是不可能给黑客提供任何机会的。” 　　 “你们别听一些网络营销号乱说，什么我们产品有漏洞之类的引导性语言。其实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心脏起搏器，只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并不是起死回生的神奇。当一个人心脏已经出了严重问题，即便是带了它，也无力回天了。” 　　 “但是现在网上偏偏就有很多什么都不懂的网友，觉得心脏起搏器只要戴上就等于是免死金牌了，其实不然。” 　　 “说来说去，网友们的知识结构单一，对我们的产品不够了解，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是这样啊……”霍文东笑着点了点头，已经把这个老狐狸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昨天晚上在电话里，他还表现得十分慌张，并且亲口承认自己的产品存在漏洞。 　　 而今天却在霍文东面前说起了瞎话，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知道魏总听没听说过巴纳尔？” 　　 魏总迟疑了片刻，疑惑地眼神注视着霍文东，“不好意思，我孤陋寡闻了。” 　　 “巴纳尔是国外的一名著名黑客。他曾经创造了一种叫做电鳗的程序可以在10到15米范围之内侵入心脏起搏器等无线医疗装置，然后向其发出一系列830V高压电击，从而实现遥控杀人。” 　　 说到这，魏贤超似乎对这件事有了一点印象，点头道：“哦，如果你说这件事，我多年前倒确实有听说过。但最后发现这名黑客并没有展现这项技术。一切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我觉得应该就是一个构想。” 　　 霍文东笑了笑，“那一次他之所以没在计划日期内出现，是因为在那场白帽子黑客会议开始的一周前，他被发现在家中神秘死亡。所以这项技术才没有被展示出来。” 　　 魏贤超听罢惊讶地说道：“还有这回事？” 　　 “没错，这件事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巴纳尔在死前甚至表示，如果说这项技术展示之后，就可以提醒许多心脏起搏器的制造厂家，让他们立刻修复自家产品系统漏洞。” 　　 “当时很多人也对他存疑，众说纷纭。” 　　 “但更多一部分人，是相信这项技术存在的。” 　　 “可是警官，你跟我说一项没有被证实过的技术，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要给你提供一种思路，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这个叫做电鳗的程序的工作方式，是用无线输入特定命令之后，起搏器就会输出其序列号和型号，由此可以控制体内的起搏器。它可以扫描一定范围内所有的心脏起搏器并入侵。巴纳尔甚至认为，它还可以直接入侵生产商的软件服务器，将后门程序植入他们生产的所有起搏器，并使其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 　　 “如果我们假设这项技术是真的，魏总，你觉得，你们公司现在的产品，能够防御吗？” 　　 魏总迟疑了许久，随即摇头道：“我想如果真的有这项技术，恐怕任何一家公司都没办法说百分之百的防御。只可惜它并不存在。” 　　 “你说得没错，在某些事情上，我跟你有同样的观点。任何一个系统，都不敢说能够做到百分之百地没有漏洞。否则的话，那些厂商干嘛还动不动的就发布修复补丁呢？您说是吗？” 　　 魏贤超静静地注视着霍文东，知道他这里含沙射影地就是在说自己夸大公司产品的安全性。 　　 随即他反驳道：“你说得对，但是心脏起搏器这种产品，跟电脑可不太一样。如果说真的有人用这项技术入侵了我们公司产品的话，你刚刚也说了，要在10到15米的范围之内。” 　　 “我想你们网安支队的人，也已经按照这个可能性排查过凶手了吧？如果发现了可疑的人，早就已经抓到他了不是吗？” 　　 霍文东听罢点头道：“您说得没错。但您别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黑客直接入侵了生产商的软件服务器，这样就可以后门程序植入到你们的服务器上面，可以对任何一台心脏起搏器进行攻击。” 　　 “魏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漏洞，从来就不是系统，而是人……” 　　 魏贤超目光落在脚下的蓝色羊毛地摊上扫了一眼，随即目光再次回到了霍文东的身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司内部，有内鬼？” 　　 “这不可能的。霍警官，你这是在误导我啊。我再次郑重声明，首先，我们公司的产品并不存在被黑客入侵的可能性，这一点我们很有信心。其次，我们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都是公司创建时的元老，其忠心程度是不容置疑的，他们把产品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更不会做这种事情。” 　　 “云脑！” 　　 忽然间，霍文东说出了这个名字。 　　 魏贤超突然间愣住了。 　　 他怔怔地注视着霍文东，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霍警官，你在说什么？” 　　 “云脑，是我们最近一直在追查的黑客。我们怀疑，他现在跟上个月周学凯伊莱科公司的汽车入侵案和新发区人民医院的熊猫血杀人有重大嫌疑。” 　　 “而现在，他又盯上了你。” 　　 “魏总，不要跟我们说你们公司的产品有多厉害，谁都不可能入侵。当时周学凯和总公司的技术人员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最后我们却查出了他公司内部的员工，冯子旭是凶手。而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就是云脑。” 　　 “所以很明显，云脑是冲着你们来的。” 　　 “准确地说，是冲着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来的。而这次你的车底被安装了追踪器，我想应该也是他做的。” 　　 霍文东直接解开了这层隔膜，开门见山地对魏贤超摊牌。 　　 此时魏贤超的表情看得出来，仍然在努力地保持镇定，面不改色。 　　 毕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资历和阅历都不是霍文东可以比的。 　　 只见魏贤超将信将疑地摇了摇头，“警官，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云脑是什么。我是第一次听说。” 　　 霍文东淡淡一笑，“那今天，您就算知道了。” 　　 “冯子旭当时自杀的时候，留下了最后的遗言，血债血偿。生前他还跟我们反映，说是当初你们创业的科技公司生产的心脏起搏器，造成了他母亲的死亡。” 　　 “魏总，十六年前，你们是因为心脏起搏器。十六年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该不会这么巧吧。” 　　 “对于十六年前的事，您有什么可以提供给我们的吗？” 　　 “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我想你们既然已经查到这了，那对这件事应该有很多了解，我也就没必要在说什么了。” 　　 “没错，我们是做过一些调查。可是查到的结果，却让我们感到存在很多疑点。跟当年事件有关的医护人员魏素娟、副院长杨冠宇，都死了。所以现在我们想要从医院方面入手，可以说很难。所以我们想要来问问你，当年你们公司除了你和周学凯，还有谁参与了这个临床试验项目？” 　　 “警官，你们真的信了一个过于偏执的患者家属的话，觉得十六年前是我们的问题？” 　　 “当年我们就已经全都说清楚了。并且对产品的技术鉴定也有了结论，结果很清楚。就是患者自己心梗发作导致死亡。” 　　 “这就跟现在我们公司面临的情况一样。大家对产品不了解，把他当成了免死金牌，出事了就觉得产品没有作用。” 　　 “如果全都按照这种逻辑，那警官你们每天不是有查不完的案子？” 　　 魏贤超看上去依旧十分镇定，但却利用其他的问题转移话题。 　　 不过霍文东却并不吃魏贤超这一套，开口道：“魏总，你说的这些，我们自然有考虑。你只要配合我们了解情况就可以了。” 　　 “其实如果您不肯说的话，我们要查也可以查出来，只是到时候发现您有所隐瞒，可能性质就不同了。如果说你们真是无辜的，又何必害怕别人查呢？” 　　 魏贤超目光在霍文东好宋依秋两个人脸上犹豫不定，片刻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其实你们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只是白费功夫。” 　　 “当时我们的研发团队，还有廖丽雅、赵斌、尹怡蓉。” 　　 “我知道只有这些，如果你们再问什么，我也不清楚了，你们可以去问周学凯。业务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他负责。” 　　 宋依秋听罢与霍文东相视一眼。 　　 随即霍文东便低头将他所说的名字都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魏贤超再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离开了魏贤超的公司之后，宋依秋便问道：“你这样做，不怕打草惊蛇吗？” 　　 霍文东转身最后看了一眼仁心科技的办公楼，意味深长地说道：“打打草，藏在里面的蛇才会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