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们去哪?” “天快黑了”,郁飞尘看了看天色,冬天天黑得早,“往深山开,把车扔在山里,你们往橡山去。” 说罢,他又看向那个拉木头的车:“那辆留给我。” “你去做什么?”白松问。 “我回收容所。” 他来到卡车后,把大块头身上的防弹背心扒下来,穿在了自己衣服里面。还好这种制式生产的东西,型号是可调节的,穿在身上没有太突兀。 “她们还在里面。”他听见一个人说,“我妹妹还在里面。” 没错,妇女、儿童、老人,还有实验室里的孕妇和残疾人都还在收容所里,甚至,火车上可能来了新一批的俘虏。他从永夜之门来到这个鬼地方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任务要求或提示,那就只能尝试把所有人都救出去。 扣好最上面的一粒纽扣,他说:“如果有人愿意帮忙,我不介意。” 短暂的沉默。 然后,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一个人走了出来。 接着,三个人从人群中出来,围绕在他身边。 再然后,几乎一半人都来了。另外一半人在犹豫。 郁飞尘失笑。 有时候,这些科罗沙人的软弱让他觉得他们简直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有时候,他们中的一部分又善良得可爱。或许善良和软弱原本就是一种东西。 “戴手绳的,全部去那边。”他先是把所有监察员都塞进了先走的卡车里,包括大鼻子——这就杜绝了一切大鼻子告密的可能性,或许也让大鼻子接下来的一生都免于良心的谴责。 郁飞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接着,他在那些主动愿意帮忙的人中,选择了身强体健的十来个,金发壮汉也在其中。白松也要来,郁飞尘无情地把他拎到了外面:“你知道路线,带他们走。” “你会用枪吗?”注意到一个人手掌上特殊的茧子,他问。 “会,”那人回答他,“我经常打猎。” “不错,”郁飞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原本属于二号的步枪给了他。 又有一个人主动说,我也会。 郁飞尘把三号的枪给了他。两把枪都有了用处,没有浪费,让他心情不错。 紧接着,到了分配司机的时候。 这群人中,能娴熟在山地驾驶卡车的人,满打满算只有三个——还是把白松算在内的情况下。其他人只会开轿车。 他们的卡车却有四辆,其中三辆将满载着科罗沙人在夜幕中逃走,剩下一辆负责带郁飞尘和帮手们去南门,车上同时还载着掩人耳目用的木料和几个不能动弹的看守。人手不够。 “怎么办?”白松焦虑道。 郁飞尘不动声色,让金发壮汉换上了看守的衣服,坐在第四辆卡车的副驾驶位置。 ——然后,他在驾驶位上坐下了,姿态熟练地检查冷却液,然后打着了火。 “原来你也会开。”昨晚被压榨着开卡车环游了收容所的白松仰头,幽幽看着他。 郁飞尘确信白松的注意力长偏了,总是在该紧张的时候放松,该放松的时候紧张,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注视着白松,语气真诚:“我什么都会开。” 白松还跟他杠上了:“那你会开飞机吗?” 郁飞尘挂挡,启动卡车。 “会。”他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在说“我会喝水”。 白松还想说什么,被郁飞尘拉回了正确的话题。 “望远镜你拿着,”他说,“看到哨兵没了,就带他们走。” 白松对他点点头。 郁飞尘在心底默念一遍莫格罗什的那句“相信你的队友”,把车向北门开了回去。 开到一半,北门的哨岗发现了只有一辆车往回开这件事,又疯狂地吹起了哨。 然而,无论他怎样吹,郁飞尘的回复只有一个。 “收到。” “收到。” “收到。” 最终,哨兵失去耐心放弃了吹哨。 车一进北门,哨兵就跑下了哨台。 郁飞尘停车,低声对一身看守打扮的金发壮汉说:“冷静。” 金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紧接着,郁飞尘把士兵的军帽扣在了自己脑袋上,披上军装外套,打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 士兵和士兵之间一定认识,但士兵和看守不一定,所以他让金发先摇下了那边的车窗,和哨兵对话。 “其它人呢?”哨兵问:“所有人都要往南门集合!” “他们的车坏了。”金发探身出来,健壮的身体挡住整个车窗,让哨兵看不到郁飞尘的影子,问:“南门为什么要这么多人?” “好像是新的俘虏来了——我也不知道,”哨兵语气糟糕:“三辆车都坏了?你在开玩笑吗?” “他们修好就会来的。” “你们在搞什么?” 郁飞尘下车,往哨兵那边走去,此时此刻,哨兵的目光全在金发身上。他又穿着哨兵熟悉的黑章军服,不会引起注意。 下一刻,冰冷的枪口抵上了哨兵的太阳穴。 再下一刻,哨兵变成了先投降而后被打昏的哨兵,和看守们被丢在了一起。 郁飞尘回头,遥遥望着伐木场的卡车依次开动,隐入了密林的小径中。 薄暮时分的天际,灰白中带着血红。 他深呼吸一口气,回到了车里。 ——夜晚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乱杀x 第21章 微笑瓦斯 17 卡车穿过整个收容所,从北门穿到南门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在了山谷。雾气从天边漫卷而来,远方群山变成幢幢的黑影。狂风中,门口的电灯不断摇晃着,把大校与随从的背影打在了火车厢壁上。这辆黑色的火车像一条长蛇一样蜿蜒着静卧在铁轨上。 大校不像睿智之人,但郁飞尘不认为他会忘记三四天前刚刚见过的俘虏的模样。因此,制服哨兵后,他就和金发再次换装,穿回了普通俘虏的衣服。 卡车行驶到门口,他踩下刹车,打开车门走下来,来到大校面前:“大校,中士先生让我们先来。” 大校那双微微凸出的眼珠仍然泛着神经质的红血丝,他看见这辆卡车,低吼道:“其它人呢?” “报告,”郁飞尘的腔调因为平淡而显得确实在说真话,“其它人的车坏了。” 大校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暴跳如雷:“你们难道只有两辆卡车吗?让那些杂种和混蛋们过来!” “我们有四辆卡车,大校,”郁飞尘说,“但只有司机们会修车,他们在一起检修那辆车,修好就会带着大家一起来。” “他妈的,”大校拔出枪来直指着他的脑袋,大吼:“他妈的破烂科罗沙卡车——” 郁飞尘以一个逆来顺受的姿态微微闭上眼。 余光里,大校恶狠狠放下枪,再次大吼:“让你车上的都下来!” 郁飞尘去打开了车门,他的伙伴们依次下车。拿枪的那两个,郁飞尘让他们藏在车厢深处,先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