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顿公爵说的胡话,和他郁飞尘有什么关系。为了结束这场无妄之灾,他毫无心理负担道:“这都是受到了唐珀主教的蛊惑。我现在毫不畏惧。” 阿希礼上将冷哼一声:“那就好。” 郁飞尘耳畔清净了片刻,把黑锅推给唐珀果然不错。 上将结束批评教育一分钟后,像是终于想起安抚晚辈的心理,道:“这次主持航行的霍普神父是教皇冕下最心爱的学生,航程不会出现意外。” 唐珀是教皇最心爱的学生也就罢了,霍普看起来很不聪明,五官更是丑陋普通,怎么也成了最心爱的学生。教皇的审美令人不能苟同。 郁飞尘收回心神,开始思索正事。 这座教廷的全称是神圣真理教廷,飞船上一切有技术含量的事都由神职人员主持,上将话里话外也流露出对“真理”的赞美。也就是说,这里的教廷并非是一群信仰虚无神明以获得安宁的神棍,他们是这个世界里掌握知识的那一群人。 而在这个星际帝国,人们对知识的崇拜到了一定程度后,化成某种近乎于信仰的虔敬。被冠以“神父”之名的学者,自然也就拥有超然地位。 尤其是——在寻常人没有资格学习知识的时候。 但是不得不说,他同意兰顿公爵的看法,他不是很信任这些世界里所谓的跃迁技术,就像他也不喜欢乘坐别人开的飞机一样。 就在郁飞尘垂眼思索的时候,周围仪器嘀响数声,平稳的播报声响起:“跃迁开始,倒计时10、9、8……” 神职人员的神情不约而同更加严肃谨慎了起来,每个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操作屏幕,敲击声密集又规律。阿希礼上将更是微闭双眼,感受跃迁的过程,仿佛虔诚朝圣的教徒一般。 倒计时的间隙里,驾驶舱里蓦地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郁飞尘则淡淡看着这里的一切——其是仪表与操作台的构成,这是他的本行。 “6、5、4……” 读秒到“4”的时候,诡异的场景就这样在郁飞尘眼前出现了。 驾驶舱的右侧,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纯白的人形——一个人形白影。 它有头颅、躯干、四肢,比正常的人体大了五六倍,仰望才能看全。看不见头发、五官或衣服,像个纸片的剪影 。这东西没有发光,浑身上下是纯粹的白色。但它绝对不是什么有形的物体,因为原本位置的仪器还好端端地放置着,它的身体穿着它。 投影?郁飞尘冷静地看向天花板,想找到什么疑似投影的装置。但下一刻,离白影最近的那个助理神父看到了它。 他顿时惊恐地向后仰,椅子往后摔去,重重落到地上四分五裂。助理神父仰倒在地,却根本不顾得站起来,手臂撑着地面两腿前蹬,疯狂向后退去,喉中发出沉重的“嗬嗬”喘息。 看他的样子,不仅知道白影是什么,还对这个白影无比恐惧。 郁飞尘的目光回到白影上,身边的阿希礼上将却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往后退!”上将的声音如临大敌。郁飞尘跟着上将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紧紧贴在舷窗边。此时环形驾驶舱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所有神职人员都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剧烈喘着气,匆忙离开原来的位置退到边缘,死死看着右边的白影——仿佛虔诚的教徒看见了地狱撒旦一般。秘书甚至两脚打滑,跌坐在了地板上。 郁飞尘注视着白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在它身上,他没有感受到恶意,却隐约觉出另一种——平静的死寂。 阿希礼上将喃喃道:“雪人……” 就在这时,白影动了,它迈开腿,从驾驶舱的右侧走向中央偏向秘书的位置,途中穿透了几台仪器的边缘。 秘书整个人已经吓傻了,拼命想往后挪,司机把他往后拽出一段路到墙壁旁边,然后火速撒开,躲在一个操作台后。 被称为“雪人”的白影却不是径直冲着秘书过去的,它好像看不见舱室里的人,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是自己走走顿顿,中途还一度转向其它方向,就像一个在花园中悠闲散步的人一般。 但不幸的是它最终还是走向了秘书的方向,而秘书现在已经被吓得近乎全身瘫痪了。 郁飞尘想挣脱阿希礼的钳制往那边去,但雪人的步伐忽然加快了许多。它高高抬起腿,即将朝秘书踩下。 白色的影子近了。 广播继续平静地倒数:“3、2、1。跃迁开始。” 舱外星海刹那消失,巨大的堡垒舰进入漆黑的异空间。 秘书紧闭双眼,发出一声崩溃绝望的号叫:“啊!!!!!!” 郁飞尘反手一推脱离了阿希礼的控制。 白影即将触到秘书的身体。 然而就在下一刻,它突兀地、幽灵一般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到任何离开或消散的踪迹,就像它来时一样。它消失的那一刻霍普神父脱力地向后仰靠,倚在墙壁上,所有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所以说,现在危险解除了? 霍普神父喃喃道:“怎么正好出现在驾驶舱……我们的运气如此糟糕……还好没有伤亡——” 他霍然睁大双眼,看向雪人出现的地方! 此时此刻,郁飞尘也看着那里。最初的那个仪器上出现了一个平滑的切面,他记得那是雪人最初出现的地方。那时,影子穿过了仪器。 切面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凭空消失了。它经过的其它仪器也是这样——只要是白影经过的地方,和它重叠了的一切仪器或物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地板上都出现了长而深的断裂凹陷——因为雪人不是踩在地板上走的,它脚步落地的位置应该是舱室地板再往下的一个平面。 暂且不论这个诡异的“雪人”白影是什么,现在驾驶舱里有仪器坏了。无论是飞机还是飞船,仪器都精密且难伺候,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意外,航行不可能不受影响,少则颠簸,多则爆炸。 疯狂的警报声陡然在驾驶舱内响起! “警报,跃迁过程出现异常。” “警报,未抵达预定坐标点,重新获取坐标失败。” “警报,伊莎贝拉……” 舷窗外一片漆黑,巨大的堡垒舰疯狂摇晃起来,金属拼接的地板扭曲摩擦,发出剧烈的吱嘎声。 “完了。”霍普神父颤抖着伏下身,贴在操作台面上,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经过翻译球的转换,郁飞尘勉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们现在已经从原来的跃迁地点离开了,但是还没抵达目的地,航行就出现了紊乱。现在整艘舰船被困在跃迁的中间状态——也就是困在一个复杂的虫洞里了。 而且,其它操作模块也出现了问题,舰船连平稳飞行都成了难事。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霍普神父在短暂的慌乱后回到了位置,疯狂敲击着操作按钮,舰船的晃动却愈发剧烈,不见丝毫变好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