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捂脸叹道：“咱们不用顾及她了……”　　 语气里的沉重让陈文qiáng顿觉不好，他捧着热水杯站起来，失态地gān嘎巴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早上在天快亮时去祭拜老李，与李家的大小子谈了一阵子。他告诉我昨晚你回家以后，他和老二上楼跟他妈妈把你的意思说了，他妈妈说所有的事儿都以你的意思为准。”　　 “然后呢？”陈文qiáng追问。　　 “然后我想还是上楼去看看李嫂子为好。”舒文臣一脸的沉痛不含一丝做假的成份。“老李的老丫头怎么也敲不开她妈妈的房门。还是我踹开的屋门。李嫂子她，她已经……”　　 陈文qiáng手里的水杯掉到地上了，热水和碎玻璃四溅，他都没注意到这些，只呐呐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嫂子留的遗书日期是昨天。说几个孩子以后都jiāo给你照顾。她遗书里有说36年前结婚时约定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是赴约去了。”　　 ……　　 舒院长走过来，把失神的陈文qiáng按到沙发那儿坐下，自己把碎杯子打扫gān净。然后他坐到陈文qiáng的侧面说：“小qiáng，你记不记得我们才到省院工作的时候，老李他们夫妻是省院最恩爱的一对？”　　 陈文qiáng点头。“记得。那时候老李是外科的一把刀。谢逊现在还够不上他那时候呢。李嫂子是骨科，不，是省院最漂亮的护士。他们俩每次去舞会，我都拉着小尹看他俩表演。”　　 “还有我们都听说过，他们结婚之后好些年都没孩子。老李为护着李嫂子，直接对问他们孩子事儿的那些人说自己不行，承受了来自家里和周围同志的很大压力。后来李嫂子三两年生一个，连生了三个儿子，才洗脱俩人被人怀疑的眼光。”　　 “怪老大小时候长的不像老李。”陈文qiáng脱口而出。他和舒文臣到省院的时候，老李已经有俩儿子了。　　 “可老大长大了，简直是老李的翻版。”　　 “嗯。那倒也是的。不光长得像，老大手巧，脑子够用，也像足了他们两口子。我看他把他那早餐组带得不错。”　　 “老大是做得很好。李家的老二 老三我还没看出来，但是这个老大，做哪一行也必是佼佼者的。”舒文臣见陈文qiáng肯说话，就顺着他慢慢聊天，把他的思绪带开。“那时候，我们没少去老李家吃饭。我们还是跟着老李学会的做饭做菜。”　　 陈文qiáng点头。回忆了一会儿刚参加工作时的事情，舒院长见陈文qiáng情绪尚可，他便转回到早晨的事情来。　　 “李嫂子这一去，最伤心的就是他家那老丫头了。那孩子哭得不像样子。后悔昨晚她妈妈要自己睡的时候，她没坚持要陪着母亲……我让小尹今天在李家陪着那孩子了。”　　 陈文qiáng木木地点头。　　 “李嫂子这么做，唉！”舒文臣叹息一声。说是把孩子都jiāo给了陈文qiáng……“所以，今天的院务会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嗯，我明白了。”陈文qiáng拭掉眼角的泪珠，转而怅然道：“他俩做了同命鸳鸯了，怎么就不想想老三和老丫头呢？”　　 的眼泪擦掉了，心里的痛，却越来越重了。　　 “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呢？想想我们活着的这些人有多难受……”　　 舒院长没管陈文qiáng这些情绪，继续对他说李嫂子的遗书。　　 “李嫂子遗言要把俩人一起活化。要生同衾死同xué。我已经派章主任去与火葬场那边联系了。看看那边给不给办。尽量满足她的意愿吧。”　　 “他行吗？要是秦国庆在还差不多。”陈文qiáng一贯地看不上院办主任。那家伙就会照本宣科，脱离了条条框框，他就不会办事儿的。　　 “我跟他说了，不行就赶紧打电话回来。你外科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早会后去ICU看了，目前还算平稳。骨科有老向和老王在，不用我操心。老梁安排好普外的事儿，过去替我我才得空上来了。”　　 “小李没事儿了吧？”　　 “应该没什么大事儿。昨晚老石和她换着看科里那几个重患，都累得够呛。我让他俩去休息，俩人都在值班室睡觉呢。”　　 舒院长点点头，有梁主任去看着，不虞那些伤者有什么意外的事情 不能得到及时处理的。　　 眼看着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舒院长就说：“中午唐书记会在灵棚那儿主持，你去科里换下衣服，我在东门等你。”　　 “好。”　　 *　　 陈文qiáng回到科里，把李嫂子的事儿同梁主任说了。梁主任目瞪口呆。　　 “你先在这儿替我看着，老舒在东门等我，我回来换你去了。”　　 “嗯。”　　 梁主任等陈文qiáng走了，把手里没讲完的那两张片子扔下说：“我没心情讲了，你们写病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