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指腹勾划,将掌心血抹在铜镜之上,这一撇落笔惊雷,气贯天际,对应的正是九天之上的南斗六星:“我南斗六宫,不是随便摆来看的。” “哦?”向盈声调一扬,很有种“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的轻笑,毕竟上千年以前,她和这后生的先辈算得上幕僚,同为朝廷效力,对于南斗鬼师的能耐或绝招早已了如指掌。 如果招几道风雷就能解决她身上的麻烦,贞观也不至于…… 她想脱离苦海,就把贞观拉进了地狱,与其说是镇压她,倒不如说在平息万千咒怨,让她不死不活地在浮池山,在贞观最后的“庇护”下,消消停停睡个觉,然后一梦千年。 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感悟,时光飞梭。因为那个陪着她的人,永远走了。从此以后,天大地大,再无羁绊,她什么都不怕。 向盈一挥手,裹挟着殄文的黑làng涌高数丈,去势迅猛,撞在南斗筑起的屏障上,发出“轰”一声巨响,响遏行云,山体震dàng不休,半块铜镜出现一道裂纹。 南斗掌心震麻,生生承下这一撞击,bī得他倒退半步,差点支撑不住。腰椎钻心的疼,南斗一口血咬在嘴里,硬是憋咽了回去,近乎磨牙凿齿的在铜镜上一划。 云从龙,风从虎,血镜中一阵龙腾虎啸,南斗发了狠,闹出一场翻天覆地的动静。 向盈扬手一甩,殄文如cháo般掀出去,大有倾山倒海之势。 南斗骇目惊心,情急之下脱口大喊:“秦老板——” 向盈拔地而起,拖着粘稠如墨的黑煞,却于半空中蓦地停滞,她垂目,已被万千弦丝牵绊住。 秦禾立在南斗辟出来的照影中,控弦绞住这具骷髅,对南斗沉声道:“你再撑一会儿。” 这阵仗实在闹得大了些,而且这种用命宫摆布的阵法会耗损他自身,又在此间毁天灭地的闹腾一场,南斗已至筋疲力竭:“撑……” 撑不住了。 可这千古的血债横亘于前,撑不住也要拼命撑,大不了就是爆体而亡,南斗几乎咬碎了牙,恨声改口:“……速战速决!” 南斗血镜一翻,映照九天之上,突然斗转星移,山河影转。 他豁出去了,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酝酿起另一道风雷。 向盈冷笑,却丝毫不惧:“原本还想着,给你的先祖卖个人情,留你一条小命,不曾想,你非要自己找死。” 于南斗听来,简直虚伪至极,他说话艰难,每一个字都吐得咬牙切齿:“少他妈,假惺惺。” 话音刚落,向盈陡然发难,殄文再度爆发,长鞭般抽向南斗六宫之位。秦禾急拍繁弦,横拖倒拽,差点制不住对方,阵阵弦音如惊涛激làng,奔腾涌压住向盈bào戾的黑cháo。秦禾yīn测测地笑了一声:“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克星,那么今天,我就gān脆克死你。” 向盈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漫不经心抬起手,指骨抚摸到其中一根弦线,从这千丝万缕中,她一眼就能找到那根真正属于贞观的弦。 不知为何,向盈突然悲生出万千眷恋。 如今一根弦丝而已,竟让她舍不得了。 可她明明什么都舍得下,尊师她都舍了,何况一根没什么用处的弦。 人都不在了,难道还要留着东西睹物思人么?她历来不是那种多情善感的人,唯一不舍的,就是贞观曾经待她的那份好,可她从来不是个会投桃报李的人,她比别人,可能缺了颗良心。 她做了那么多天大的错事,害过不计其数条性命,却仅仅只在一个人身上,生出过愧疚之心。 这情谊空前绝后独一份儿,而天底下,也只有一个贞观。 向盈并指如刀,切断了她最后的眷恋。 风涛相豗,黑煞疯狂卷动,浩如烟海,崩断了束缚她千年的万缕弦丝,崩碎了南斗用命宫筑起的血色屏障。 整座浮池山,顷刻间变成煞气翻涌的汪洋,将半死不活的南斗和唐起冲袭出去。 骷髅疾如闪电,魔爪攫住了秦禾。 秦禾的指尖还绞着那根贞观的断弦,十指伤痕累累,鲜血滴入翻涌的黑煞中,摆出一副手无缚jī之力的样子。 向盈居高临下:“好孩子,你让我等了一千多年,终于长大成人了。” 唐起点的那把香燃了大半,秦禾余光瞥了眼周围逐渐扩散的白雾青烟,皮笑道:“等死么?” 向盈非但不恼,还相当好脾气的笑了一声,端着大长辈的架子,用一种对待晚辈的口气说:“牙尖嘴利。” “那你久等了。” 向盈道:“还好。” “所以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我打算——”向盈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你本来就是我给自己养的一副躯壳。”向盈细看她,打量了一番,发表意见说,“这副模样嘛,生得还算标志,只不过比起我的原身,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