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没有难过,只有那么一点耻rǔ,悲伤,无奈,像是下邳那年的洪水一样,她终究也还是被卷了进来。 “夫人”金儿轻轻叫她。 “走吧”她淡淡地说。 刚一回到屋子,就见案几旁坐着个人,是周母,一旁还有个站着的姑娘,是周蒙的妹妹周燕,她的小姑。 不等她开口,周燕一盆冷水倒在了她的头上,登时身上湿透了,像是掉进了隆冬的湖里,冷到了骨头。 金儿也不敢开口,躲在一旁。 邓节慢慢扫开了黏在脸侧的湿发。 “贱人”周燕骂道:“你要是还有点脸,就老老实实就在这里守灵,别想着再改嫁给赵翊那狗贼!别忘了你的弟弟是怎么当上江东之主的!没有我周家,你们现在还寄人篱下呢!” 邓节沉默不语。 周母这才说话:“你既然嫁来了周家就是周家的人,你的母亲早就不要你了,是你的弟弟当初要发兵北上,害得我儿丢掉了性命,如今又要送我儿的妻子给我周家的仇敌,来弥补他的错误,你作为我周家的媳妇要知道孰轻孰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周燕说:“母亲和她费什么话,她要是不要脸,她就尽管嫁给那赵翊好了,那赵翊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清白姑娘不要,偏偏喜欢破烂货!” “燕儿”周母轻轻责备。 周燕撇了撇嘴,搀扶着周母起来,道:“母亲,我们回去吧。”说着离开了。 …… 人都散了,只剩下邓节和金儿,金儿这才凑上前来,焦急地道:“夫人,夫人您好吗?”金儿去脱她的衣裳,手指触到的都是冷冰冰的,道:“快把衣裳脱了吧,夫人您还在来葵水呢,这么冷的冰水浇在身上,又是寒冬腊月的,容易得病。” 金儿给她脱了衣服,拿gān净的白巾擦身体,擦湿漉漉的头发。 邓节只是赤身luǒ体的站着,垂着眼帘,一句话也不说,金儿方才擦过她的脸,转眼一看又有水滴沿着脸颊流下,这才发现她是在哭呢。 金儿想了想,安慰道:“夫人,咱们不嫁去颖都,金儿知道夫人心里苦,知道夫人其实也不愿意嫁去颖都,周姑娘就是说话难听,其实是想留夫人在江东呢,赵翊他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就在江东,就在这里守灵,这样周老妇人就不会生气了,他们一直都待夫人不错的,只要夫人不嫁去颖都就好,这事儿本不怪夫人,都怪他赵翊!” 邓节的睫毛轻轻抖动,蓦地,开口轻轻地道:“金儿,你同我说实话,外面的人都是如何议论的。” 金儿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外面的人说话难听,说……说夫人以前指不定就……就和赵翊有jian情,不然赵翊为什么点了名的要夫人。”金儿怒道:“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无中生有,他们却都说的好像亲眼见过一样。” “还有呢”邓节平静地问。 “还有……还有说夫人不检点,虽然在守灵,也耐不住寂寞,乐得嫁去颖都,那帮人碎嘴,怎么不堪的都有,都是下三路,说的跟真的一样,搞得周家的名声也不好了,周老夫人刚失去了长子,这时候又遇这事,脸上无光,这才生气。”她道:“还有不怕事大的,变成了歌谣,说什么……说什么‘名节却无节,周邓二家扫颜面。’之类的。” 金儿劝道:“夫人,咱们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守灵就没人会说闲话了,您也别放在心上。” 邓节冷笑一声,嘲讽似的:“老老实实守灵,守节就真的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吗?” “夫人……”金儿不知所措。 “罢了”邓节揉着额头,说:“你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第一百零六章 番外七 夜里, 邓节躺在chuáng榻上, 她睡不着, 闭上眼睛都是周燕和周母的脸, 耳边都是刺耳的骂声。 这样的生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没有尽头,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不断的轮回, 她的一辈子都要伴随着唾骂。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她始终不明白,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没杀人, 没放火, 她从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唾骂声永远没有停歇, 为什么所有人的人都要来指责她,bī迫她。 她不明白,她只觉得痛苦无比, 她已经很久没感到过快乐了,早就不知道快乐为何,更不知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赤着脚起来,踩着木头凳子将白绫系在房梁上, 白绫是滑的, 冷的, 她捏在手里,她想只要将头放在这里面,踢开凳子,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再不会有人唾骂她。 她曾失了名节,如今又为保全名节不改嫁赵翊而死。 如此他们会满意了吗?会不再指责她了,不再唾骂她吗?她的母亲是否也会重新接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