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节此前没注意,方才一来,才发现原来刘萦也是没有贴身伺候的奴婢的。 邓节喂她喝完汤药,又取汤饼来给刘萦吃。 只听刘萦气若游丝道:“大人”声音里略有几分慌乱,几分惊喜。 邓节回身,看见不知何时进来的赵翊,略微颔首,道:“大人” 赵翊目光顿时落在了她的身上,瞥了一眼,道:“你怎么在这里?” 邓节道:“刘萦生病了,妾闲来无事便来照顾她。” “你确实也真是够闲”赵翊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走到榻前坐下,伸手要摸刘萦的额头,不料刘萦竟向后稍稍一躲,道:“大人身体宝贵,莫要被妾传染了病。” 赵翊不由分说,伸手一把摸到了刘萦的额头,嘴上笑道:“赘阉遗丑,有什么宝贵的。” 邓节的心堵了一下,心知他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确实有些热”赵翊道:“付伯已经去宫里请太医了。” 刘萦垂头道:“多谢大人惦念。” 赵翊说:“一会儿我会命奴婢准备些合口的吃食给你送来,也会派两个奴婢照顾你。”说着起身了,转头对邓节道:“邓家名门之后也懂得照顾人?”又淡淡地道:“走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打扰别人休息。” 刘萦也笑说:“有劳夫人了,时候也不早了,夫人还是早些同大人回去休息吧。” 邓节于是微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好” 邓节随着赵翊出去,她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再三思忖,道:“大人还在生妾的气?” “什么气?”赵翊问。 邓节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妾昨日骂您是赘……”她不太敢说下去。 赵翊笑说:“我气量便如此小?” 邓节道:“那你方才还……” 赵翊笑道:“分明是夫人想得太多了。”他稍加停顿,笑到:“莫非,夫人是心中有愧。” 邓节说不出话来。 赵翊道:“这天下骂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若是每一个都生气,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他说:“反倒是夫人你。” “妾”邓节疑惑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赵翊道:“为夫记得,曾告诉过夫人要称呼为夫什么,夫人忘得一gān二净了吗?” 邓节怔了怔,低声道:“夫君”她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称呼他,声音有些发怯,看起来十分不自在。 赵翊看着她道:“夫人如此不适应吗?” 邓节脸上不自觉别扭,道:“大人别再拿妾寻开心了。” 赵翊说:“夫人不管自己的丈夫叫夫君,而叫大人,不觉得有些不对吗?”他凝视着她,笑说:“难道夫人就喜欢管自己的丈夫叫大人吗?” 邓节无可奈何,只道:“夫君” 赵翊却仿佛不欲在次话题上再做纠结,敛了笑,道:“一个月后将举办天子的婚事,在此之前有空便多去陪陪玉儿。” 邓节垂着眼帘没有开口,赵翊道:“玉儿跟我提过你很多次,她喜欢你。”他道:“或许你说得对,但是她必须要嫁给天子,这是她的命。” “斗争的牺牲品”邓节淡淡地道。 “是”赵翊说:“她是牺牲品,你也是。” 邓节笑了笑,道:“是,但凡乱进这场斗争中的人无一不是牺牲品。”她看着地上被夜风chuī动的花,道:“这场战争哪里有赢家。” 赵翊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太尉大……夫君什么意思”她连忙改了口,疑惑地看着他。 “话里的意思”赵翊又淡淡地道:“除了回江东。” “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赵翊笑道:“你这愿望未免太大了。” 邓节也笑了,反问道:“若是夫君你,能做到吗?” 赵翊一怔,继而笑了笑,道:“为夫愿意一试。” 邓节也笑了,她说:“夫君说妾是名门之后,四世三公,但父亲离世得早,妾自小便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幸而有父亲旧友相助,虽说寄人篱下,但免于了战乱饥荒,这一路来,妾见过太多惨死的百姓和士兵。” “战城南,死城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她笑了笑,低下头又道:“妾不该和夫君说这些的。” “夫人说吧”赵翊道:“为夫并不讨厌听” “在还小的时候,妾的父亲曾与妾说过,汉室不是天下,汉若失德,则天下有德者皆可取而代之,九州不是天下,若与浩瀚苍穹相比,九州亦不过弹丸之地,天下实乃九州万民,无尽苍生。” “即是如此,你们邓家为何又忠于汉室,汉室失德,人尽皆知。” 邓节说:“汉室失德,四海之内民怨沸腾,诸侯割据,战乱不止,可即便如此,可仍有无数所谓忠臣良将,前仆后继,是因为汉室连绵四百余年,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