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弹到深夜,看着窗外的夜色,时间永远无法倒回。为了向母亲证实他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他考上全国最好的医学院,如无意外的话,他会终其一生在医院当别人的费医生。 费前刚做完一个手术,走近办公室就听到了一把他似曾相识的声音。 果然如他猜的那样,一进门就看到了父亲。 自从母亲带他逃离那个家以后,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他高中毕业那年,在母亲的鼓励下,他再次见到了父亲,父亲还是没有变,永远只有抱怨和麻烦。 费前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 “坐吧。”费前把椅子移到他跟前。 “我来这里是解决问题的。” “你说。” “你弟结婚,需要点钱。” 他提到的是费前的同父异母弟弟。 “你想要多少?” “买房差点首付。” “我不是每个月给你打钱了吗?” “那点钱怎么够?好歹你现在在最好的医院工作,每个月就给那么点钱,还不到你收入的零头,说得过去吗?” “我是给你的生活费,不是给他的。” “你弟没上过大学,收入没你那么高。” “我现在手上没有钱,过几个月再转给你。” “我不是急着要,会来这里找你吗?手机也打不通,连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真的没有钱,你当初让我给钱他去进修,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你,他不去读,把钱给花光了。” “他不是买了辆车吗?” “我那个时候还挤着公jiāo车上班。”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给。” 他的父亲走出了门。 他不知道父亲怎么找到他工作的地方,他无法相信一个赌徒说的话,他给父亲每个月转生活费就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父亲这么多年没有抚养过他,他这辈子陷入“赌博”瘾之中,输了钱就喝个烂醉,然后打家人,幸运的是母亲带他离开了那个家。后来,他再婚了,有了一个儿子,过了一段短暂的正常生活,后来又跟那些赌徒朋友联系上,重陷其中,他再婚的妻子也离开了他。 天幕从来就看不见,谁也看不见,但一直笼罩在周围。 姜心蕊又出现了,她的长发不见了,剪成了落肩短碎发。雷鸣闪电,下着滂沱大雨,前一天预报了极端天气,医院少有的安静。张心蕊把车停在停车场,在大风中打着伞艰难地走,大雨把她的衣服打湿了。 “有预约吗?” 前台接待问道。 “我是他的病人,来不及预约。” “你要先预约。” 姜心蕊把医院发的短信给前台看。 “费医生让我来的,之前我没空,你跟他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抽出两分钟,我准备做手术了,有些事情要跟他确认一下。” 前台接待看了一下她的短信,同意给费前打电话,费前在电话里说:“让她先预约。” 姑娘看了一眼张心蕊,有点为难,姜心蕊说:“让我跟他说。” 姜心蕊把电话拿了过来:“你好,我是姜心蕊。” 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说道:“上来吧。” 姜心蕊进门看到费前,第一句话就说:“下这么大的雨,你想就这样把我打发走。” “你不知道要先预约吗?下午的手术都取消了,还以为可以喘一口气。” 费前边说边摇头。 姜心蕊看着窗外的雨,伴随着闪电。 “冒着被雷打的风险过来,才不会轻易做决定。” 费前看着她,等待她给出一个答案。 姜心蕊沉默了一会儿,说:“约个时间吧。” “你决定要做手术了?” 姜心蕊点点头。 姜心蕊走进手术室,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心有些慌,她听着指引躺下,闭眼后,只感到光在四周笼罩着,被磨得光滑的地板在大脑里挥之不去。姜心蕊看不到那双做手术的手,熟悉的消毒水味成了她跟费前联系在一起的媒介,她以前极其不喜欢这种味道。 她很忐忑,最近有人因为眼科手术失败而上了热搜,她担心万一手术不成功,有可能就此再也看不见了。她不敢说,也不想说,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害怕压住。 费前预留了足够的手术时间,他的准备工作做得特别仔细,反复检查了手术工具。 往常费前会跟病人开一下玩笑,缓解病人的紧张情绪,这个时候,他也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费前还是很冷静地开始了手术。 终于结束了,大家都从紧张中放松下来。 裹着纱布,一片黑,她认真地辨看,看见穿了dòng的天花板,一堆黑影,人来人往,她辨识着酒jīng的味道,寻找她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