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周末,我过来陪你。” “不用了,她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是正好让她知道吗?” “那麻烦更大,她让我快点结婚,她搬过来帮我带孩子。” “哈哈蛤,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还不想结婚。” “知道了,我要挂电话了,今天有很多手术要做,晚上再打给你。” 姜心蕊回到病房,母亲问:“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我可以多留一天,明天再走。” “想走就走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这样过来了,不差你那一天。” 姜心蕊心里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自己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回来,母亲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有的是抱怨和不满,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去跟一个病人怄气。 她很想对她母亲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长得又好看,现在最重要的是过好以后的日子。” 可是话憋在嘴里说不出来,曾经因为劝母亲而不欢而散的情景又在脑海里回现,她纠结着坐在椅子上,给钟点工雇主发信息辞掉钟点工作。 “你忙就先回去吧,在这儿也没有用。” 姜心蕊给母亲送了午餐,然后开车回去了。一路上,她感觉特别糟糕,这样的亲子关系让她很难过,她想不明白,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在外面过得好好的,一旦要跟母亲有任何的联系,她过去所有不好的感觉就回来了,她其实对父母并没有恨意,当然也生不出爱来,只是对着母亲,她就感到大脑缺氧想逃离。 回到家里,她打开门,屋里一点生气都没有,跟她当初搬进来满心的期待和喜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费前:明天陪我去游乐园吧? 费前打电话过来:“你不是陪妈妈吗?” “我回来了,没有我的照顾她也会好好的。” “她出院了吗?” “她还在医院,下个星期才可以出院。” 费前网上定好票,一大早出发去接姜心蕊。 “怎么突然想去游乐园?” “不知道,就想去坐过山车。” 费前听了,腿有点发软,他很畏高,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姜心蕊也畏高,她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游乐园,那是她读中学的时候,表妹想去游乐园玩,小姨把她也带上,她从海盗船下来,脸色发白,头晕得想吐,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姜心蕊在过山车上跟着大家大喊大叫,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去到了极限。 两个人下来以后,都晕得说不出话来,费前看到姜心蕊摇摇晃晃,忘记了自己的不适,一把把她搂了过来,姜心蕊半天都没有缓过气来。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畏高,你这是自作孽。” 费前在姜心蕊的耳边说。 “你知道什么叫以毒攻毒吗?我对着我妈妈有缺氧的感觉,现在已经抵消了。” 世间的情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费前遇到烦心事会想起母亲,夜晚独自去江边跑个把小时,直到自己累得动不了。 “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 费前带姜心蕊去了蹦迪,这么多年过去了,迪厅还是旧模样,不变的永远是荷尔蒙过剩的年轻人,穿着各种白天不会穿出来的衣服,酒jīng和香烟的气味缭绕,还有人群里香水的味道。姜心蕊和费前混杂在人群里,听着刺耳的音乐,主持人高分贝的喊叫声,她在人群中被费前高高地举起来,沸腾的人群此刻更是尖叫不断,口哨声不停,她很久没有这么疯狂过,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在半空中飘飘然,她处于要哭又哭不出来的状态。她想:多年以后,一定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以前,陈笑枝偶尔也会叫她出来玩,不过俊延总是百般阻挠,可她后来发现俊延跟别的女孩去夜店,他还以工作应酬为自己开脱。 费前看着半空中的姜心蕊,她忘我地跳着喊着,他突然神情有点恍惚,似乎看到了那个在夜晚出现在他面前的红唇女人,这两个人同时在他眼前晃动,他忘记不了那个女人欲语还休的神情,她诱人的红唇就像是个带有隐喻的符号,让他坠入到一个不见底的深空里,悬在中间。他从来不敢跟姜心蕊提起那个女人,他并没有对那个女人产生感情,他只不过抑制不了自己对未知的那部分的好奇心。 在黑暗的高度密集的人群里随着音乐跳动,跟在广袤的大草原奔跑会有类似的感觉,可是在都市里找一片大草原来奔跑是一种奢望。姜心蕊突然想起赵泽聪跟她讨论这个时代的家装的jīng神内核,她每次见到赵泽聪,都看到他非常乐观的笑容,虚心地听取她任何的意见,他言语间的包容性常常让她感动,她想着该如何传达出这种人与人之间空间距离的舒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