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降临了。 天空中,月渊正在从天空的正中缓缓张开,像是一只虚空中睁开的眼睛,遮蔽了漫天的星辰,从空中撕裂出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深渊”,而朦胧的月亮,正从“深渊”的边缘慢慢浮现,洒下比地球上的月亮,更加晦暗的光辉。 而在这晦暗的月光之下,有点点的光芒,像是星辰一样闪烁。 一开始,大家还没有注意到它,直到它们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化成了漫天漂浮的光点,像是无数的萤火虫,乘着风,笼罩了旧矿镇的上空。 山成也抬起头来,向上方看去。 从视觉上来说,那东西就像是一个個巨大的发光蒲公英,在核心的位置,有一个发光的光球,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个类似符文的东西闪烁着。 但在山成的视野之中,却是另一幅模样。 飘荡在天空中的,是一个个极其简单、原始、残缺的…… 信息模型。 或者说,用物质和能量,模拟出来的信息模型。 山成甚至从那东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熟悉…… 是混乱。 某种和山小路的“混乱”潜质非常近似,却又相差甚远的东西。 那是构成“混乱”的某些部分。 山成震惊地抬头看着天空,然后就听到萨尔特的焦急呼唤声:“大人,不要看它们!那东西会污染神智!” 山成已经发现了,天空中的,那种原始的,残缺的信息模型中,有一条条的丝线延伸下来,将它们和旧矿镇的人联系在一起。 而那些孢子,则从天空中飘飘荡荡地落下来,向那些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人慢慢飞了过去。 这一幕,让山成回忆起了地球上一个非常有名的漫画,人头气球。 而他,也已经想象到了,这些孢子从天空中降下之后,旧矿镇的样子。 山成发现,自己刚刚找到了一个人类的聚集地,刚刚安下了家,刚刚有了一些朋友,刚刚打算开公司。 但在自己抵达的第一个晚上,这座城镇,却已经快要毁灭了。 足以毁灭这座城镇的灾厄,一个接一个的到来,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势必要将其从地图上抹去一样。 为什么? 石镐明明说过,秩序之剑是秩序之眼的神威,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亵渎它的神力。 可这些灾厄,却依然来了,就像是“秩序之剑”的神威,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为什么? 突兀的,山成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像是有一张网,在无形之中,笼罩着旧矿镇,而这张网,正在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想要将网中的一切绞杀……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山成就无法再将其摆脱,他闭上眼睛,穿越以来遇到的所有的事情,开始在他的眼前排布。 霍雪砧和月魔的大战、月魔的生产、杀人灭口的秩序之剑僧侣、异动的秩序之剑飞船、失踪的霍星野、被异常污染的萨尔特、莫名飞来的幽浮螺旋,以及现在的孢子们…… 它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关系。 但这些事件彼此之间的联系,却又如此的微弱,就像是散落一地的拼图,就算是山成,也没有办法将其拼起来。 他还缺少太多太多的线索。 也缺少一个突破口。 他现在,只是在疑惑一件事。 为什么? 为什么是旧矿镇? 这座小小的城镇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山成抬起头,看向了山体的方向。 巨大的邪神骸骨,正仰望着天空,它下颚上的触须一部分已经崩碎,却还有一部分即便化成了骨片,也依然缠绕着秩序之剑,深深勒入了它的外壳之中。 是你吗? 还是……你? 山成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沉在信息之海下方的“秩序之剑”,或者说“哨兵21型sa-21x-3597-gt8”飞船。 到底是你们中的哪一个,导演了这一切? 而导演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难怪,白鹿说……这里很危险。 当初确实应该遵循自己的直觉,前往织文镇的。 不过……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晚了。 山成转头看向了二楼阳台。 白鹿本来已经带着俩娃子回去房间睡觉了,此时却抱着两个孩子,出现在了阳台上。 两个孩子蜷缩在她的怀里,正睡得安心。 似乎感受到山成的目光,白鹿低下头来,清澈的眼神,倒映着漫天的星光,令人一见失神。 第一次,山成突然觉得…… 白鹿那清澈的眼神之下,其实并非像她表现的那么清澈。 但也让山成莫名觉得,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可靠的盟友,在关键时刻,可以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他又转头看向了天空中。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旧矿镇是我和我娃刚刚找到的家,是我要开公司的地方。 你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把我也卷进去。 山成的目光,凝起。 城门处,艾莉娅祭司已经完全陷入了呆滞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明白。 今日之前,秩序之剑已经在这里屹立了千万年。 事实证明,锈林山脉里的邪物,畏惧着旧矿镇,秩序之剑方圆数十公里,几乎都没有邪物出没,所以即便是一些早就已经行动不便了的锈林族老人,也能够在旧矿镇附近挖矿。 只有在夜幕降临之后,旧矿镇附近的荒野里才会稍微危险一点,而即便是偶尔会有一些邪物袭城,也是极少量,以及没有太多理智的邪物才会做这种事。 旧矿镇一直以来,都是锈林山脉中最安全的地方。 但地震之后,一切都变了。 第一个夜晚的怪物袭城,他们还以为是地震惊扰到了这些怪物,让它们失去了理智。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智蛛猎手、幽浮螺旋、孢子季风…… 旧矿镇已经失去了秩序之剑的庇护。 这座他们赖以生存的秩序之剑,已经失去了它的神力。 旧矿镇再也不是一座庇护之地,而是一座暴露在锈林山脉之中的,岌岌可危的脆弱营地。 人类与秩序,在锈林山脉中最深处的桥头堡,沦陷了…… “准备战斗!”艾莉娅祭祀身上,光序之焰的金色光芒亮起,笼罩了自己的身边,她的身后,几名已经身上挂彩的护教士奋力举起了长剑。 “若我被污染了,就杀了我!”艾莉娅对身边一名女护教士道,“我也会如此做,姐妹。”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她感觉到了一股意志降临了。 那意志掠过她们的感知,笼罩了他们头顶上的天空。 天空中的孢子,在那无形的力量之下颤抖、崩碎、化成了微弱的光芒,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像是…… 燃起了无形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