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迹回到了住宿的地方,懒懒地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终于洋溢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亲人间的阔别重逢就好比是嫩芽的久干逢雨露,渔船的暗夜遇明灯,总是让人在绝望中欣喜若狂。当然,这种满足感中也夹杂着一丝忧虑,这并不是指他不信欧阳娇思所说的话,而是对她天真美丽的外貌而感到奇怪。他知道她的母亲从他有认知能力的时候起,就因为工作原因非常善于和不同的男人打交道,他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母亲将自己的美丽作为一个强有力的武器,将男人一个个击倒。这种女性如果善于此道,并且心狠手辣,能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了一丝恐惧。这种恐惧并不是毫无缘由,因为作为一个男人,他感觉到了欧阳娇思强有力的吸引力,那是一种美的压迫感,让他甘愿沉沦。幸好母子关系让他能够保持住理智。他又不禁想起了欧阳悌,因为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欧阳悌对欧阳娇思的感情,不仅仅是爱慕与亲情。欧阳迹没有下定论,他准备再观察观察,如果真如自己感知到的结果一致,他会竭尽全力劝说欧阳悌打消一些奇怪的念头。 此时他对欧阳悌已经没有了恶意,因为是他,救了欧阳娇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又朦胧间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问题很模糊,但他觉得这肯定是一个关键的漏洞。欧阳迹反复琢磨着自己所思考的一切,想要把这个问题具体化,但他却只能感觉到这个问题很重要,而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 “咚、咚、咚!” 欧阳迹从床上立了起来,快速整理了衣衫。要不是这敲门声,他几乎忘了他母亲要给他一份大礼这件事了。 “请进。门没有上锁。” 门缓缓打开。 印入欧阳迹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深绿带蓝色条纹军服的、高大威猛的军人。待仔细一看,原来是最开始在舰艇上保护过他的修定海。这是在最开始给了欧阳迹希望的人,虽然当时并没有什么情感,但事后却涌出了感激之情,所以此刻见到修定海,欧阳迹便异常得高兴。 “定海,是你!名字没记错吧?”欧阳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可以看出,若非碍于对方的感受,他肯定会冲过去给修定海一个拥抱。 修定海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反射着太阳的余晖。“是我,没记错。迹兄弟身体恢复得可好?” 欧阳迹从床沿站起,用力点头,“现在身体已经毫无异样了,这免不了悌总的悉心照顾。”他左手对着长椅,做了一个迎宾状,“定海快进来坐吧,我去给你泡茶。”虽然欧阳迹根本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茶。 修定海摇了摇手,“谢谢招待了,但我一会儿还有要事在身,完成了送礼的任务我就得走。” “是母亲,哦,是欧阳娇思派你过来的吗?到底是什么礼物啊?”欧阳迹终于有些充满期待了。自己的母亲肯定会送一份隆重的礼物给自己。 “她就在我身后。”修定海说罢,缓缓侧身。 “啊?谁就在你身后?” 奇迹。 奇迹出现了! 原来,这份大礼不是别的,竟然是他思念着的朱静! 本来欧阳迹已经将朱静这份记忆尘封了起来,或者说宁愿相信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活着。但突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让他的心灵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朱静缓缓走进了欧阳迹的房间,而修定海则随手带上了门。 “迹哥!”这一声带着娇羞却又充满喜悦之情的呼喊,把欧阳迹从发懵的状态拉了回来。 朱静渐渐走到离欧阳迹两步之外时,略微低下头,停步了。欧阳迹则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似真又似假的她。短短的几日分离,加上种种事态的发展,使得这楚楚可怜的女孩越发清雅。她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加薄薄的羽绒背心,完美地凸显出了她娇小可爱的身材,加上一条紧身牛仔短裤,衬托出那纤细嫩白的长腿外形。 “朱静,你......你不是......”欧阳迹略一迟疑,“你受苦了,朱静。” 话一出口,朱静“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欧阳迹,用尽全力把这几天遇到的苦难统统发泄了出来,泪水湿透了欧阳迹的衣衫。 欧阳迹也因为过度的兴奋,流下了两行眼泪,“朱静,你......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语罢,他将朱静轻轻托着,缓缓移到了床沿坐着。 他其实更感觉眼前的人是朱静的镜像人,是母亲找来安慰自己,抚平内心伤痛的。 “我,”朱静两手不停地拭着眼泪,“我当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感觉身体便要四分五裂,随后感觉头昏脑胀,逐渐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便是,便是刚刚那个大哥守在我旁边。那已是昨天的事情了。”说罢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欧阳迹听罢很震惊,难道她真的是朱静? “静儿,别哭了,我们能再次相见,难道不应该开心快乐吗?”欧阳迹温柔地抚摸着朱静的头,顿了顿,“但当时我看见......我看见你们......你们都消失了。” 欲言又止。他怕眼前的这个女人在骗他,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欧阳迹眼睁睁看到所有人变成了血粉。 “当时我也看到了。但我是看见你们都化成了粉末,我害怕极了。”似乎是再次想到了当时的情景,朱静止不住地打着颤。 欧阳迹又将手环抱住朱静,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但自己却陷入了沉思。这也就是说,当时他们互相看到的情景是不同的,换句话说,他们可能全都存活了下来,只是在茫茫大海中还未找到?! 欧阳迹猛地站了起来,正准备冲出寝室,却被朱静一把拉着。 “别走,迹哥,求你,别离开我。”朱静眼泪汪汪地苦求着欧阳迹。 看着连眼睛都会说话的朱静,他很想坐下来怜惜她。但他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静儿,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沉默了片刻。 “好!那我等你。喜欢你叫我‘静儿’,我突然有了一种安心和幸福的感觉。去吧,迹哥。” 看着这熟悉的神态,欧阳迹完全相信了朱静。 想着朱静一个人无依无靠地度过这几天,他便懊悔加心疼,觉得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去找朱静。欧阳迹狠狠地看了朱静一眼,这倒不是讨厌朱静,而是希望把这重逢的美好深深印入自己的脑海里。他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当梦醒来时,朱静又不在了。 这到底是梦吗?不是,因为他实实在在能触摸到朱静,感受她的呼吸。 因此他要去问清楚一件事情。 欧阳迹在监狱附近着急地瞎转悠,后悔忘了问欧阳悌讨一个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他现在又有些好奇这两个平行世界是在哪个时间点发生变化的。按照他对着装和建筑的观察来看,应该不会是很久很久之前,感觉最多也就是在十几二十年前年前左右。当然,猜测归猜测,自己实在也估计不了。 “迹兄弟!” 欧阳迹回头一看,“原来是......王菁!我正在到处找你们。我有个很重要的事得告诉悌总。”欧阳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王菁。 整体来说,这个监狱非常巨大,几乎将整个岛屿给占了。在岛的正中间,便是关押犯人的监狱,也是主楼,俯瞰的话,拔地不高,但却深入地底七八米。从内部来看,主体是“回”字型的架构;从外观来看,其实是几个主体结构的拼合体:监狱楼方方正正地立在岛的正中间,它的左侧则是提取犯人意志力或者说是灵魂的地方,与监狱楼是相连的;右侧则是囚犯的“活动中心”加食堂。说是活动中心,在其间关押的囚犯大多数都死气沉沉,像是灵魂脱壳般行将就木,离死不远矣。剩下的那些看起来较为正常的囚犯也整天心惊胆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这种等待,是比死还难受的折磨。 这些拼装起来的大楼的特点就是,在主要的监狱楼里,犯人都在二楼,往上走是科研室;但是在其他主体,犯人又主要集中在三楼,其他楼层是科研室。这拼凑出来的大楼弯弯绕绕,很容易找不着北。 之所以采用拼合,最终目的还是让不熟悉的人找不着南北,在楼里迷路。 被抽取意志力的犯人,一般观察几个月便会再送回原来的监狱,空出来的床位又会从别的监狱招来新的犯人,不断循环,保证“原材料”的充足供应。 而此时欧阳迹则是跑到了监狱主楼前面的空地,一片种满了花花草草、没有建筑物的空地。而他所住的豪华宾馆在这座建筑物的右后方。因为不熟悉地形,欧阳迹差点闯进了监狱活动中心。 “幸好我遇到了你,再往前走,你就会被电击枪给击倒了。那个滋味可不好受。是什么事?” 欧阳迹先是吓得一哆嗦,随后想起了自己所要说的重要的事情,一把抓住王菁的手臂,“你知道除了我,又有一个女性被救起了吗,他是我在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的,修定海是我的下属,情况我都了解。说重点。” 欧阳迹深吸了一口气,“重点就是,很有可能你们还能救起更多的人。” 王菁忍不住笑了起来,“迹兄弟,我们已经再次派出了大量船只进行搜索了。放心。” 欧阳迹一想也是,除了和自己一样聪明的欧阳悌在,还有这么多有胆识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点。想毕松开了抓着的手,自己也是一笑:“你笑什么,我不就着急吗?真是。” 王菁又是一笑,“好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放心。” 欧阳迹点头称谢,但他却发现这次王菁的笑里有一丝丝的无奈。但他并不在意,说道:“能给我一个通讯设备吗?有急事我可以联络你们。” “你的手机应该明天能够做好。因为我们是‘看不见的军队’,活在阴影下,因此保密需要非常严格。所有的手机需要和本人的dna结合,所以做起来需要花一些时间。” 欧阳迹一呆,“这么神奇吗?你们有我的dna?” “哈哈,你放心吧,你的dna到处都是。快回去休息吧。” 欧阳迹伸手和王菁握了握,“谢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一位可以深交的朋友。虽然直到现在,他遇上的人都显示出了对他的友好,但总是少了一种能够交心的感觉。而王菁,让他觉得有一种朋友间的安全感。这是难能可贵的。 回到房间,刚一开门,欧阳迹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就像是屋内在下着小雨。 “静儿,你是在洗澡吗?” “迹哥!你回来了吗?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不知怎地,欧阳迹突然老脸一红、心跳加速。他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情,既期盼又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不得不说,他内心还是很爱朱静的,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男女间的爱恋,也看淡了男女之事。只是处在异世界,突然对一切又有了一丝期待。但朱静毕竟比自己小了很多,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负罪感。 矛盾的心情让时间过得很快。 “迹哥。” 欧阳迹循声望去,瞬间欲火飞升。只见朱静只裹了一圈浴巾,香肩与美腿毫无例外地展露了出来,映着昏暗柔和的灯光,似羊脂白玉般透着青春的健康,伴随着刚洗完澡的芳香和少女独有的体香,这魅力的确难以阻挡。 欧阳迹不是如此容易动情,他是一个很有理智的男人。但今晚,他决定豁了出去,已经经历了死亡,心中的一些条条框框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况且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自己也并不应该有什么心理压力。 “静儿,过来。”欧阳迹压低了声音。这是他年轻时和女孩聊天的小法门,以压低声音来使声音浑厚,显示出强有力的男性魅力。 果然,朱静低着头,小鸟依人般乖乖地走了过去。 “静儿,自从遇到你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了你。当时我知道,我年纪大了,是配不上你的,所以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但我也知道,你肯定能感受到我卑微的爱,是吗?”欧阳迹低头亲吻着朱静的秀发,秀发的芬芳瞬间包围了他。 “是的,迹哥,我完全能感受到,感受到你对我最真挚的爱。”朱静猛地抱住了欧阳迹,狠狠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欧阳迹明显感觉到朱静的身子就似火烧着了般滚烫,伴着急促的呼吸,他知道朱静已经动情了。正当他顺势将朱静放倒在床上,准备卸去朱静的浴衣时,朱静却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这让欧阳迹停止了一切动作。 “希望你能像那天晚上般,温柔地对我。” 那晚?什么那晚? 欧阳迹根本不记得之前有过和朱静亲密接触,更别提温柔与否。这句话突兀得就像是晴天霹雳,让他瞬间僵住。 “怎么了,迹哥?”朱静媚眼含春地注视着欧阳迹。 “你说那晚,是指的什么时候?”欧阳迹语气平静,装做若无其事地发问。 然而,躺在这里的朱静,可不是一般的朱静。 朱静瞬间知道自己的话露出了马脚,但这些都是欧阳娇思告诉自己的一些事实,凭自己的记忆力是不会有偏差的。她决定见机行事。 “你忘了吗,我们在去看沉船前的那晚,是我扶你去的你的房间。” “你继续说。”此时此刻,欧阳迹已经发现了事非寻常,他要看看对方有什么花样。这面前的“朱静”,到底是谁。 “当时你意识模糊,非要拉着我不让我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语罢,朱静嫩白的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这是你编的。”欧阳迹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愤怒。 “我......我没有!”朱静虽然知道自己肯定败露了,但她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现了漏洞。她只能伪装下去。 “那晚你扶我回去,我又接二连三吐了很多酒,那时已经有意识了。的确,我又拉着你在我的房间说了些疯言疯语,但我却没有将你留宿,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仅仅是让你陪了我很久。我那个时候虽然混蛋,却还是有意识的!” 此刻欧阳迹已经怒不可遏,他“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青筋暴起,“说!你到底是谁!还有,还有......朱静到底在哪里?!” 毕竟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躺在床上的她着实被欧阳迹吓坏了。只见她赶紧护住了身体,两眼泪汪汪地说道:“求你别打我,我是雪梅,我是被一个年轻女的给抓来的!一切都是她让我做的,不然我的家人都得死!求求你,别打我!我害怕!” 由于雪梅的特殊身份,她认为交合是非常日常的事情,好比吃饭睡觉。而欧阳迹和朱静在房间一起那么久,那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交合之事。这也怪欧阳娇思考虑不周,没有事先反复演练;当然也怪雪梅主动加戏,坏了欧阳娇思的大事。 “你......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其实欧阳迹已经猜到了她的来历,虽然不明白欧阳娇思此举的动机,但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伤害面前这位少女的。即使她没有朱静的记忆,但她的的确确是活生生的“朱静”。 “那个女的在前几天找到了我,我本来得了癌症,已经快死了,但是她却很神奇地治愈了我的病。之后她又威胁我,不让我说的!而且,而且那个女的告诉我说你遭遇了很多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是一个......是一个可怜的人。她知道你迷恋着那个朱静,所以才找到我,说我和那个叫‘朱静’的女的长得一模一样,并希望我来安抚你。我的父母都被她抓走了,我也没有办法啊迹哥。况且,我们都是没有恶意的,请你相信我。迹哥!”雪梅一边抽泣着,一边含泪说着。我见犹怜。 “你怎么知道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欧阳迹根本不为所动。 “另外一个世界?是......是那个女的告诉我的,我......我受着胁迫,又看你闷闷不乐,想着尽我全力让你开心而已。不知为什么,我见到你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要亲近你。我说的句句实话,迹哥。” 欧阳迹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在说谎,她是肯定知道内情的。但同时他也明白,这个女人灵活机智,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况且对着这个有着朱静皮囊的雪梅,他是狠不下心的。 如果欧阳娇思为了讨好他,没必要下这么多功夫。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想到了欧阳悌。 他要找欧阳悌问清楚,他不敢向自己的母亲了解残酷的事实。 想到此处,欧阳迹夺门而走,留下半躺床上、空自流泪的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