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这句话,其实是给市里留了余地的,没有揭穿底裤,实际上他也有眼线,早就知道了市交通局早早就去省里要钱去了,这笔本该用在景观路配套设施的钱,下一回本就会足额发到市里财政。 如果还是用刚刚那个比喻的话,就是父母其实从爷奶的遗产里就拿到了几个儿子两包的费用,只不过他们打算自己吃掉一部分,儿子也清楚,但是不揭穿,只是说咱们一起再看看爷爷的遗嘱,是不是哪里还有这笔专款的。 秦局长脸上有些僵硬,不过他也是老江湖了,马上就接过话头,被揭穿了不要紧,互相打一下掩护嘛,文件发下来还是有效的。 其他区县再谈起这个,还能糊弄他们,祁同伟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于是直接把省里的文件塞到了底下。 “祁区长说得对,那咱们再一起去省里跑一跑,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钱要过来。” “我们还是很相信市里的,这件事就交给市里去跑吧,有多少咱们用多少好不。 不过该给江北新区市民们建的设施,一个都不能少,不然我们可会被群众骂娘的。” 这句话其实隐含威胁,我们不管你们要的钱具体数字,人至察则无徒,你们吃点就吃点,但是东西少了,一定上门找麻烦。 “咱们都是为人民群众办事,最怕的就是群众过来骂娘啊,事情肯定做好。” 接下来讨论的还有第二条,第三条路,第二条大部分经过江北新区的乡镇街道,这个钱区里出大头,市里出建设单位,都是前期讨论好的。 重点还是在竖向连接跨江大桥的这条路上,修桥啊,花得钱那可得老大了。 还好,这座大桥是经过了国家审批的,有zy的专项资金,不过也和上面那条路同理,上面拨款只算了大桥的主体,前后延伸的道路,其他配套,都是地方政府自己搞定。 “东江特大桥的延长线相关的道路和配套,都需要区里自己报过来。 市里出一半,这是陈市长在大会上确定的,但是你们也不能瞎报。 这个月月底(六月),我们要敲定延长线的基本方案。” 祁同伟点点头,低头做笔记。 会议的气氛总得还是十分和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管是祁同伟也好,秦局长也好,都是干活的,执行的,这些大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决定权都是在市里和上面。 大家都是干活的兵,争论的无非是我干得多了,你干得少了,相对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和秦局长握手道别之后,照例是要邀请留下吃饭的,不过显然秦局长的工作还比较忙,提着公文包就要赶去下一个区县。 “那秦局慢走,下回可要留出时间来,让我们江北好好招待招待你啊。” “一定,一定,接下来还会常常来的,别嫌我们烦就谢天谢地了。 走了。” 这边一散会,祁同伟就叫李伟叫来相关部门开续会。 “你们把大图贴到这里,对,三条规划的高标准路都标注起来。” 在其他人还没到的时候,祁同伟在和李伟商量。 “下半年,乃至明年,你的任务都很重。 我不跟你来虚的,如果这个事情做好了,常委的位子,有你一个。 过来看。” 几名工作人员已经把巨大的江北新区地图贴到了会议室的背景墙上,祁同伟指着两横一竖三条新的规划路说到。 “这三条路的格局,也就代表了区长对咱们新区的城市规划,下一步江北街道的新城就在这里。” 祁同伟指的就是滨江路和上面未命名的那条路之间这一大块,这块长方形被两条高速公路切成了小一点的长方形,并不包括现有的清水街等城区。 “我们的目的就是在这个四方形区域内,再造新城。 你能看得到,这条南北向高速路的另一边是咱们的高新区和老城区,这边肯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可是这一块并不和市区接壤,难以和原有的市区建成区连成一片。 如果我们还是守着这片老城区,那不还是把自己局限成城镇了吗。 当初卢书记亲自定下来我们新区的名字,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和市区连成一片。 扩大市区的建成区面积,提高市区的首位度。 咱们市里,下面的县域经济太强了,两个县级市,经济都快比得上市区了。 每个镇还都是各自为战。 所以,咱们江北新区的建立,卢书记是抱有巨大的期望的,他希望的就是我们能成为市区的新城。 而不是单纯做个工业区,工业区哪里不能做,你说。” 李伟听着祁同伟的讲解,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新城这一块,是他的老家范围内,现在这块工作又落到他头上。 做得好了,他可以享受家乡父老的敬佩,谁谁谁的儿子对咱们村还是有贡献的,要不是他怎么会生活水平这么好呢。 但是也极容易得罪人,一个拆迁不好,利益分配不均,他们家这几个人天天要被乡亲们指着鼻子骂。 这时候他才想通了,祁同伟为什么要提拔他这个毫无优势的镇党委书记上来,而不是提拔那些资历比他更深,背景比他更深的街道办书记,原来这里留着硬骨头给他啃。 但是此时祁同伟的眼神如炬,正盯着他的神情,只要一个回答不对,只怕接下来政治生涯就要终结,终身被压在冷板凳上面转来转去,每个县的副处级轮一圈,人也老了,该退休了。 没有退路了,李伟很快下了决断。 “常务,放心,我一定坚决执行区委区政府的指示。” 祁同伟满意得点了点头,他没说出口的是,工作虽然难了点,但是要干的人多的是,你李伟干不了,下个月就卷铺盖滚蛋,还要去领导面前说你对工作有畏难情绪,档案上记上难看的一笔,公安分局里想进步,愿意啃硬骨头的正科级干部也不少,随便提拔一个上来,那不得说什么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