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旭辉有些烦,这才第一次正式跟祁同伟出来视察,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运道不好啊。 “那些执法部门的小猴子们,觉得这里的企业没有油水可捞,还都是区里重点企业,来了也不敢抽他们的烟,吃他们的饭。 故意不来的,天天去轻工业园区和重工业园区找那些低端产业,找那些个土老板麻烦,那边他们能自己当领导指手画脚,到中午了还能去农家乐,附近海鲜楼蹭一顿。 执法结束那些个土老板为了不被罚款,都会给他们送点烟酒,购物卡,这样一来,高新区确实有点失管的状态。” 吴旭辉比丁剑油滑得多,长期在派出所接触群众,也了解各执法部门的心思,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那就是高新区没有专门的执法部门,都是以江北新区的执法部门兼顾的,高新区又是领导们重视的地方,企业也大多是强势企业,那些执法人员过来也没个好脸色瞧。 就算检查出一些问题,想罚款发个整改指令书,都需要向上报告,层层审批,一般来说刚报上去,企业方就知道了,马上能找到领导打招呼。 执法落实不下去,过来人家也不怎么搭理,那执法部门的人自然不乐意来了。 反之如吴旭辉所说的,去那两个低端工业区,企业数量也很多,规模偏小,隐患也多,没高新区企业这么搞得完善,容易检查出问题,那些企业负责人普遍没什么背景,产业也不受领导们重视,他们有足够的权威随时拿捏。 那他们去了那边检查,企业主必然要端茶倒水,弯腰说好话,随时准备华子供应,中午还得请吃饭,执法结束还要送点小海鲜。 一边是当丫鬟,被呼来喝去,一边是当老太君,呼风唤雨,谁都会选择了。 祁同伟虽然生气,不过也就那么几分钟,做了领导以后,尤其是想做一些事情的领导,说实话会发生生气的事情多的是,一些官员的奇葩超过人们的想象,甚至某些官员群体的素质水平,是低于国民平均水平的。 祁同伟上了这么多年班,也是学会了控制情绪,没花一分钟,他就稳定住了情绪,之所以还搞出一副臭脸,其实是做给下属们看的,让他们知道自己很生气,积极去做补救。 到了办公室里,祁同伟就开始思考是不是制度上有缺陷,高新区的企业监管显然是十分松懈的。 不然的话,工地上工人怎么会这么大胆,把人吊上去,像是在玩闹一样。 如果定期有监管巡查,他们的胆子绝对不会这么大,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以祁同伟现在的地位,他对一件事情的发生,考虑的方面不止现场的整改措施,更多还是在制度上建立长效机制,虽然这句话很多文章都说,几乎是万能金句了。 但是实践下来,永远比口号要重要,想出一个能行之有效的长效机制,不能不切实际,不能成本过高,这才是他们区县主要领导的职责。 基层职能局和乡镇街道的任务是执行,无条件得执行,领导说什么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整改,亡羊补牢。 而区县的副职领导一级,则需要考虑怎么协调并贯彻落实主要领导的指导任务。 区县的主要领导呢,最重要还是服从上级交代的民生或者经济建设任务,依靠自己权限内的制度建设和人员调配,来实现这一目的。 市里领导职责更加不同,在服从全省的战略布局下,要制定符合自己地区的各方面情况的政策,管好市辖区的同时,也要代替省里管好下辖县和县级市。 总之,各级领导的职责不同,思维方式不同,接触人的层面也不同,不过内里都是相通的。 在二十年后流传一句话,组织部说县委书记能做五年不出事的,那就能做市长,省会城市市委书记能做满一届的,大概率就能做好省长。 祁同伟前世一直在政法系统里面兜兜转转,在一条线上徘徊太久了,愿意从政法系统跳到区里,最主要还是锻炼自己经历全面岗位的能力。 就像此时,祁同伟思考了深层原因和机制的变化后,马上就落笔写下自己的报告,报告写完,自己欣赏了一下,起身去找区长金新凯。 金区长这边也忙得很,来找他汇报工作的,甚至不止是本区的干部,祁同伟还看见了市里职能局的负责人,看来是真的开始进入了预备役市委常委的职责啊。 这位看见祁同伟进来,识趣得起身离开,还跟祁同伟打了个招呼。 “祁书记你好啊,好像是我们私下里第一次见面吧。” 祁同伟和对方握手,不过并不认识对方,全市的大会上见过,也就仅此而已。 “你好,你好。” “那金区长,我先回去了,那个事情,请你上点心啊。” 祁同伟看着这走掉的人,半天想不起来他是谁,不过应该是市里某个职能部门的局长或者副局长,因为开会坐过同一块区域,科级干部可没机会坐那里。 金新凯点点头,示意对方放心,然后目送对方离去,并没有起身去送,那祁同伟就明白,对金来说,这是个下属,而不是同级交往的。 如果是同级别,其他区县的书记或者县长,那金新凯还是会起身送到门口的,而来人如果是领导的话,那送到区委区政府门口也是需要的。 官场上的礼节其实就藏在很小的细节里面,有时候是神情,有时候是动作,也有时候是言语。 举一个祁同伟前世的例子,当初他还在汉东省京州市做公安局副局长,只是处级干部,在全国公安干警培训的时候曾经认识了某位刚进入公安部工作的干警,对方当时也只是处级。 祁同伟的言谈举止和专业能力获得了对方的认可,在警校培训期间二人相谈甚欢,后来也做了一段时间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