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药的效力很快就过去了。 米哈伊尔在我和胡特兰的搀扶下走出医疗舱。脚步虚浮,站立不稳。 身后舱盖的玻璃上写着“术后恢复,卧床静养”等提示语,还列出了一项清单,似乎是一些手术后需服用的药品。 靠着医疗舱休息的时候,米哈伊尔抬起胳膊,看着覆盖到手肘处的宽松白色手术服,挑三拣四的说:“这什么衣服?太难看了。” 接着他背过身子撩开自己的衣服,有些恼怒的说:“喂!你们谁这么大胆,连一件都不给我留啊!”他大声嚷嚷着,要不是脸上依然毫无血色,我都以为他已经完全康复了。 不过从外表来看,经过医疗舱治愈的米哈伊尔几乎与常人无异,只要忽视掉他手部微小的缝合线,和胸前若隐若现的伤口。 “行了米哈伊尔,别这么斤斤计较,快给我们说说,身上的感觉怎么样。”胡特兰说。 这也是我想说的。 米哈伊尔举起曾经折断的左手握拳又张开,重复了几次,尽量向我们形容:“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奇妙,手掌里面热热的,还有一点酸胀,但我却觉得左拳变得更有力了。” 说着,米哈伊尔回身拍了拍医疗舱的舱盖,感叹说:“这东西真是厉害,感觉我要不了多久就又能打拳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让那家伙付出代价!”他攥紧了拳头。 “超分子聚合手术可以在受损部位提供超过钢铁的硬度。”由a女士操控的思潮跳出来解释,“它的恢复时间一般不会超过48小时,那之后用于固定的支撑物会自动溶解于血液排出,不必再次做手术取出。” 米哈伊尔被突然跳到身旁医疗舱上的思潮吓了一跳,“哇,这……这不是九尺的那个朋友吗?” a女士操控身体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她化身成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人偶,对米哈伊尔说:“你好,我不是思潮,你可以叫我a女士,或者administrator。” “administrator?那不是……” “对的。”胡特兰插入话题。 他把a女士的由来和我们刚刚的交谈与米哈伊尔简单解释了一番。 米哈伊尔听后干劲十足,“太好了,这样就能给自己这只左手报仇了!”他把重新缠好护手绑带的拳头举到眼前,“那么a女士,那些家伙在哪儿,你快带我们去吧!” “由于信道限制,我没办法和你们一同前往,不过我会把地图留给思潮。” “你没办法一起来?”我抬头看了看初次发现思潮的屏幕上方,“是因为不能出这个房间吗?” “对,只有在这种安放大型设备的房间里面,我才能放出足够强度的信号。实际上,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对我压力很大。” 米哈伊尔兴奋的说:“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出发吧,我等不及要暴打那个家伙了!” 虽然米哈伊尔刚才在医疗舱旁喊得非常大声,但出来走了没几步,便又回到一副虚弱的样子,两腿发软,脚步虚浮,看起来随时要倒。 胡特兰有些生气,“都说了要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 米哈伊尔虚弱的回答:“去报仇没有我怎么行?交给你们两个我不放心。尤其是这个小子……咳咳,可恶,有机会我一定要教教你怎么隐藏自己的杀气。”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胡特兰在我身边小声的问:“九尺,你觉得a女士可信吗?她说的话几成真几成假?” 我原以为胡特兰对a女士是全然相信的,不然也不会丝毫不提出异议,便跟随我一同前来。 但现在看来,胡特兰还是心存芥蒂的。 我试探着问道:“队长,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说的话有六成都真假难辨,剩下三成是真话,还有一成是假话。” “哦?那她哪里撒谎了?”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只是感觉到她并没有对我们完全坦诚。 “a女士说:只要我们擒住赛菲利亚,她就会亲自动手抹除她的存在,对吗?”胡特兰冷笑道。 在前面带路的思潮突然插嘴:“我会协助你们的!” 我瞪了他一眼,“好好带路!”接着又想到这家伙和a女士也算关系匪浅,立刻补上一句,“听好了,不要多嘴!” “明白!”谁承想思潮误会了我的意思,还大声说了出来,“我不会将你们把米哈伊尔看光的事情说出来!” “你——!”我气得用手指着他。 但我又没办法指正他的错误,因为米哈伊尔已经凑了过来,“什么什么?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念叨我的名字。” “你听错了。”胡特兰出来打圆场,“他没念叨你的名字。” 经这么一搅和,原本的话题也进行不下去了,三人接着跟在思潮的后面慢慢走着,但我心中有一个疑问特别想得到满足,不然就好奇的心里痒痒。 终于,我忍不住向我身旁的胡特兰问道:“队长,你对……咱们的世界有什么看法?” 胡特兰一脸懵,“啊?” 我以为他没听懂,赶忙换了种说法:“就是……在听过a女士的解释之后,你应该也知道,太阳……啊不,乌阳是假的,是制造出来的,那你说我们脚下的世界、头顶的天空会不会也是假的。每日生活在虚假的世界里,这样的人生……” 我只是在担心胡特兰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钻牛角尖。有些人在遇到人生中的重大变故时,总是会陷入到精神泥潭当中,这时候有个人帮忙开解引导的话,或许会更容易走出来。 毕竟我也曾两度“穿越”,从零探索这个世界。 但也许是我把胡特兰想的太过脆弱,他全然不需要我来担心。 胡特兰说:“你还太年轻,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或是身边人,实际上我更担心王国之中大多数人的反应。” 这个时候米哈伊尔突然插了进来,“要我说你们两个都太矫情了。乌阳是假的又如何,世界是假的又如何,影响你吃饭睡觉了吗?你不还是得一天到晚吃喝拉撒睡。”他难得说了一句有意义的话。 或许是身体里的药物起作用了,米哈伊尔说话都比刚才大声了,“难道你知道第二天自己要死,所以今天就不活了?要是我知道自己活不到第二天,那我肯定找个人痛痛快快打一架,死而无憾!” 胡特兰不屑道:“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才能活得这么潇洒。” 不过我却难得赞同米哈伊尔的看法。 是啊。人生自古谁无死?如果能青史留名,死后也能有人记住自己,那我也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