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城堡在亚历克西亚山半山腰,虽然直接从国王大道一直走就能到,但是与反抗军的营地中间还隔着一个内城区,路程相当之遥远。 碍于乌姆的缘故,我、莉迪娅和卢卡斯之间略微有些尴尬。我一直想找莉迪娅谈谈,但小丫头一直腻在我身边,给我讲相遇之前的各种事情。 讲到乌姆带着一半的人马直奔辛迪诺的时候,卢卡斯突然插嘴道:“虽然我这样说有点像为我们团长辩解,但其实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城里的骚乱超出了预期,团长他又要负责搜救,又要负责照顾,还要管理大批平民,实在……” “不对,”我出声打断他,“我不是非要乌姆做什么,但那毕竟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他怎么能一点儿悲伤难过的表情都没有,那么的冷漠?” 莉迪娅有些担忧的望着我。 “哥哥。”露塔扯了扯我的袖子说。 我继续看向卢卡斯,将心中对乌姆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如果是你死了,乌姆也面无表情的将你一埋,然后像你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继续做着手头事,连眼泪都不为你掉一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很感激他。”卢卡斯说。 “啊?”他的回答令我感到讶异。 “哥哥,是这样的。”小丫头又拽了拽我的袖子,沉声说,“反抗军在被讨伐军联军追赶的时候,死了很多人,连埋葬他们、取回遗物的机会都没有。即使这样,他们也得继续往前走,不然死的人更多。” “是啊。”就连莉迪娅都跟着说,“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军也流传着一句话:千里尸骨无人聚,马革裹尸犹足愿。” 我默不作声。此刻我才发觉,自己在精神层面上与他们居然有这么多不同,他们认为正常的事情,我却没办法接受。 我撇撇嘴,嘀咕道:“就算这样,我也觉得他不该如此漠视同伴的性命,那可是特里克斯啊。” 卢卡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银发,坦诚的说:“说实话,看到你能为了特里克斯发这么大火,还是挺吃惊的,而且也为她感到高兴。” 小丫头提议:“那这样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特里克斯姐姐吧,我想向她道谢。” “好!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快走吧。”卢卡斯回答。 几人纷纷点头同意。 在一条看不出原貌的倒塌矮巷边上,我看到了特里克斯的坟墓。 但说是坟墓,其实只是一片匆忙挖掘与掩埋的土地而已,坟头是一块沾满污渍的破木板,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如果不是卢卡斯提醒,我还真发觉不了。 几人轮换着在特里克斯的坟墓前留下祝福。 第一个是露塔,不过在开始之前,她还想从附近找来几束花献给特里克斯,被莉迪娅问到为何的时候,她回答:“这是哥哥告诉我的,送花是给已死之人的祝福。” 最终她什么也没找到,遗憾的向特里克斯表示,以后会为她补上鲜花。 接下来轮到我和莉迪娅,其实我和特里克斯并不是很熟,随便说了几句,并向她介绍了莉迪娅。这位贵族女孩为表敬意,向她施了除见到国王以外最高的礼仪。 米琳达拒绝参与到人类愚蠢的习俗中,我们也没有强求,然后就轮到卢卡斯了。 他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就好像特里克斯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的说:“特里克斯,你都不知道,团长因为你的死还挨骂了,他可能也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关心你吧。”卢卡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个年轻人扔给他的甲片,“喏,达尔把这个还了回来,团长让我交给你。” 他将甲片轻轻靠在木板上,随后苦笑道:“达尔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像你了,什么事都敢做。不过你放心,团长和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之后,卢卡斯和特里克斯又说了很多。 其实在此之前,我心里对这位银发青年也有些误解——对于乌姆对待同伴的态度让我感到生气,卢卡斯这样的态度,我同样有些恼火。 不过看到他和特里克斯作最后的告别时,说的虽然都是些芝麻小事,但字字句句情真意切,那种“人间万事成追悔,地老天荒却怨谁”的感觉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们都默默等着,米琳达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吵吵嚷嚷。 直到重新上路,我发觉几人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萦绕在大家身上的悲伤好像消失了,就连我走路都感觉轻快了不少。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我问出了一直感到好奇的问题:“卢卡斯,为什么你们有些人叫乌姆为团长,而有些人就直接称呼他为首领呢?你们以前难道是个什么团?” 卢卡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莉迪娅先开口了:“这是因为,反抗军的前身是一个叫‘安和团’的组织,这个组织的主要目的是安置退伍老兵。” “没错。”卢卡斯接着说,“安和团是在大溃逃发生之前就创立的组织,大溃逃时期也十分活跃,不过之后的十几年几乎销声匿迹了。直到团长乌姆重新接手,安和团才算又活了过来。” “后来因为受不了贵族压迫,团长就在安和团的基础上成立了反抗军,那时候的副团长是盖奥斯,不过两人在此事上意见不和,盖奥斯离开了安和团,去往偏远的南部当了个镇长。” “盖奥斯叔叔居然是副团长。”小丫头惊讶道,“那卢卡斯哥哥你也是安和团的一员吗?” 卢卡斯笑着回答:“我父亲是上一任的团长,我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剑术也是和他学的,不过那个时候精灵屯兵于狄卢卡外,王国上下人心惶惶,安和团日渐式微,差一点就解散了……” 众人在交谈中来到亚历克西亚山脚下,登上长达一百二十级的苦难长阶后,终于再一次来到城堡的大门口。 这里的血腥味比我们离开时更盛,遍地尸体散乱的堆积着,小丫头闻着这恶心的味道,只是看了一眼,便跑到一边不停的干呕。 莉迪娅走过去替我给小丫头拍背,我则来到米琳达身边看她做什么——她伸出自己的机械爪,正一个一个插进尸体中,两三秒之后在拔出来——之前看她在路上遇到陌生尸体时,也这么做。 我调侃她道:“你这不会是在吃人吧?一个一个尝尝咸淡?” 谁知道她转过身给了我一个白眼的表情,“没见识,米琳达这是在比对他们的dna序列。你们分辨同类靠的是眼睛,甚至是感觉,米琳达靠的可是永不说谎的dna。”说着,她又把机械爪伸进一个人的身体里,顺便还搅了搅。 “什么?你一路上都在比对尸体的dna?”我吃惊的说,“那你有发现俄拉尔的踪迹吗?他是这个王国的……” “不用你提醒米琳达俄拉尔是谁,这几十年米琳达又不是一直在睡觉。”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至于你说的公爵,在台阶上发现的第一具尸体就是他。” “啊?”我有些震惊,也有些生气,“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啊。” “你又没有提前问过米琳达。”米琳达露出一个撇嘴的表情。 一旁观察环境的卢卡斯回过头来,他听到了我和米琳达的一部分交谈,感兴趣的问:“你们刚才提到了俄拉尔?怎么了,是发现他的尸体了吗?” 我点点头,说:“还记得台阶上那具无头尸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