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手表指针还是停在三点一刻。　　 其实上，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手表就彻底罢工了。　　 但此时他估摸着已经走了很久了，干柴也捡够了，于是他转身往回走。　　 这些问题都可以暂时放一放，首要任务是赶紧补充体力，吃点热的东西。　　 汤圆那个小东西看起来知道的很多，有机会可以套一套它的话。　　 本来万麟是不指望汤圆那个小东西捡多少干柴回来的，当他看到小东西旁边那堆小山高度的枯树枝时，他的下巴都要掉了。　　 “这些都是你找到？”他大声问。　　 树枝码放得整整齐齐，像个三四米的小金字塔。　　 万麟的质询似乎引起了汤圆的不安，犹豫了一下再回答：　　 “是的，我把周围容易点燃的枯枝都找过来了。”　　 昏暗光线下，那对翠绿的眸子仍旧莹莹闪光，像会自行发光的宝石。　　 万麟张了张嘴，一瞬间说不出话，他对上那双碧绿眼睛，眼睛的主人低头垂胸，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　　 “干得漂亮，但下次不要这么多，差不多就行了，像我手里的这些就够了。”　　 万麟放下枯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像摸狗狗一样揉了下汤圆的头。　　 随后他从背包中摸索出那盒宝贵的火柴，点燃干苔藓后引火。　　 大概几分钟后，他已经和汤圆待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边了。　　 深秋的夜晚还是有点微冷的，但篝火给了他们热水浴的感觉，万麟舒适地背靠着大树，伸了个懒腰。　　 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放松的环境最适合套话了。　　 “汤圆，你是从哪儿来的？”万麟看似无意地提到，他脱下湿漉漉的袜子，用一根木棍支起来放在火堆旁边烘烤。　　 袜子上迅速升起一股白烟，浓郁的味道紧随其后。　　 汤圆皱了皱鼻子，对上万麟的眼神，目光坚定：　　 “阿达，就算我们现在已经缔结了契约，我会用性命确保您安全无虞，但我还是不能说任何关于故乡的事情，因为这牵涉到一件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万麟的失望已经写在脸上了，于是它又赶紧补充：　　 “但是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会欺骗和隐瞒你，因为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让你活下去，只有你活下去了我才可以活着。”　　 “那如果就是和你故乡相关的事情关系到我的生死呢？”万麟不屈不挠地问。　　 “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汤圆低垂眼眸，盯着篝火，瞳仁里映出熊熊烈焰。　　 看来打直球是不可能得到正面的回答了，万麟想，以后得找准机会拐弯抹角地问。　　 “那你说，你很厉害都是真的？”他换了个话题，指了指小东西找来的那一堆小山似的枯树枝，“给我一个下午都未必能找这么多，你怎么做到的？”　　 “我的速度很快。”汤圆有些得意地说。　　 “是吗，那太好了，”万麟头都没抬起，他正忙着用树签儿串起鱼虾。　　 完成一串后，他把鱼虾串串递到汤圆鼻子下面晃了晃，“你速度快，能不能帮我把鱼虾都像这样用串起来？”　　 汤圆接过递来的串儿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瞄了眼万麟狡诈的笑脸，点了点头。　　 它学着万麟盘腿而坐，从地上捡起一根削好的树签，按照万麟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把鱼虾穿到树签上。　　 万麟注意到它的四条前肢都非常灵活，每个爪子上有六个指头，比正常人类的手指要短很多。　　 但是熟练熟练程度却丝毫不输人类的手指。　　 所以这一套略显笨拙地动作下来，让万麟觉得小东西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萌意。　　 汤圆居然嘴角上扬，看起来像是在人类偷偷笑的表情，完成一串后它把自己的作品递给万麟：　　 “阿达，是不是这样串起来就好了？”　　 看着手里整齐的鱼虾串串，万麟点点头：“不错。”　　 下一秒，万麟感觉迎面吹来了一阵风，并且眼前有个白色的残影一晃而过，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风停了，睁眼后的景象再次冲击他的神经：　　 汤圆端正地坐在地上，脸上挂着迷之笑容，它的四只小短手向前伸着，握着一大把鱼虾串串。　　 就刚刚他闭眼的一瞬间，汤圆串好了剩下的所有鱼虾。　　 万麟从它手里接过一根，发现串串还按一鱼一虾一鱼一虾这样排列好的，整齐得像强迫症一样。　　 万麟的心脏开始狂跳，脑海中的问题像烟花一样纷纷炸裂。　　 眼前这个青白色的小兽，之前肯定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否则，既然有如此的速度和体力，怎么会被铁丝像套兔子那样套住？　　 甚至还哭哭啼啼向他求饶？　　 应该是自己向它求饶才合理啊，毕竟这么快的速度，取万麟性命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它为什么还在留在这里陪万麟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是有什么秘密和隐情吗？还是说另有目的，比如说它才是猎食者，要把万麟养肥了再吃？或者像猫吃老鼠前那样先戏弄一番？　　 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汤圆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正在狐疑地打量着他，一副询问的表情。　　 他赶紧收束了念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内心暗潮慢慢平静下来后，那些翻涌的问题都归于沉寂，万麟觉得现在并不是问出这些问题的好时机。　　 汤圆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并且对本身的来历守口如瓶。　　 万麟稍稍回忆一下，就发现到现在为止，他都是被小东西牵着走的，包括他们的相遇，包括小东西要举行的缔结仪式，都是小东西在主导，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连汤圆是敌是友都无法判断。　　 万一汤圆确实如他担心的那样，是暗藏爪牙，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那问多了毫无疑问会让汤圆恼羞成怒，提前吃掉他。　　 这是一场长久的博弈，但他现在又饿又累又困，眼下只想赶紧吃上，然后睡一觉，不想节外生枝。　　 汤圆有点失落地垂下了头，神情类似一个提前做完作业却没得到任何表扬的小学生。　　 火堆边的袜子和衣物基本已经烘干，于是万麟不再往火里添加干柴。　　 就这样，一人一兽默默坐着，等着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暗红炭火，上面冒着袅袅的白烟。　　 万麟把鱼虾串架在炭火的上方，然后把背包里那块仅剩的老鼠肉连着着树叶一起扔进火炭中。　　 余炭的热量很快就把这些生食烤出了浓浓的香味，这种久违的烧烤味道，成功地勾引了万麟的口水。　　 渐渐的，鱼虾被烤得紧实起来，表面渗出了油，在炭火的上方诱人地滋滋作响，小鱼开始呈现诱人的金黄色，小虾变得红艳起来。　　 要是能刷上油，撒上盐和孜然辣椒粉，再烤上两个大红薯，该有多美好啊！　　 万麟暗暗地咽了口水，等到串串儿都烤得焦黄发脆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选了分量最足的两串，把一串递给汤圆，而另一串，他没吹两口就一口咬下一条小鱼，险些烫了嘴。　　 好香！这是万麟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这个。　　 香、酥、脆，被烤得微焦的小鱼肉质紧实，表皮烤出来一层油脂包裹着鱼身。　　 而且因为木炭充足，火力很旺，小鱼小虾整个儿都被烤透，连鱼骨头和虾壳是酥酥脆脆，而鱼头和虾头更是香脆无比。　　 他在收拾鱼虾的时候并没有去除内脏，所以在吃鱼肚子时会有点略微苦味，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进食的速度。　　 熟透的蛋白质和脂肪，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不到短短一分钟，他手里就只剩下光溜溜的签子了。　　 这时老鼠肉也烤好了，他急匆匆地用木棍去拨弄炭灰，一颗未燃尽的木炭倒下，砸在万麟的手背上，痛得他大喊一声，并迅速抽回了手。　　 但还是被烫伤了，和木炭亲密接触的位置火辣辣地疼痛着。　　 他一边朝手背疯狂吹气，一边接着昏暗的光线查看伤势。　　 汤圆凑了过来，如果万麟刚刚没有因为被烫伤而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手背上，他会发现自己烫伤的瞬间小东西也抽搐了一下。　　 它把前爪轻轻地搭上万麟的手臂，它掌心的肉垫冰冰凉凉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深呼吸，很快就不痛了。”汤圆低语，它的语言似乎也带有治愈的魔力。　　 万麟照做了，烫伤的疼痛便像潮汐一般，随着他的呼吸逐渐退去。　　 过了大概几分钟后，炽烈的疼痛消失了，被烫伤的位置出现微痒的感觉。　　 他用另一只手轻抚，伤口已经愈合长出新的皮肤。　　 “这就好了？”他惊喜地喊出来，同时举起那只手凑近了仔细端详。　　 黯淡的星光下，新长出来的皮肤光滑细腻，呈现淡红色。　　 那里本来就有的一道狰狞的伤疤，现在又增添了新的痕迹。　　 万麟先是松了一口气，庆幸不已。　　 小小的烫伤虽是皮外伤，但还是有一定的感染风险。　　 在这荒山野岭根本找不到烫伤药和抗生素，现在痊愈就不用再吃后续感染的苦头了。　　 然后，等他反应过来，巨大的欣喜包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