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在你不方便的时候守护你，比如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野外吗，总要睡觉的吧？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留意危险。”　　 小东西在外套下闷闷地说着，“我也可以帮你驱赶那些所谓的怪物，不说能百分之百赶跑，绝大部分还是可以搞定的，我虽然看起来不大只，其实很厉害的。”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小东西的语气里还是透着一丝得意。　　 “是吗？”万麟笑了，感觉被逗乐了，“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连兔子套都挣脱不开？要知道，我以前用同样的陷阱套兔子，还有逃掉的情况呢。”　　 小东西沉默了片刻，又稚声稚气地回答：　　 “术业有专攻嘛，我的专长不在逃脱兔子套这个领域，你以后肯定用得上我的。对了，你说的兔子，是不是耳朵长长的一种动物？你们经常用铁丝做陷阱捕获它们做食物吗？如果我答应给你抓一只这样的动物，你能饶我一命吗？”　　 万麟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你甚至知道‘术业有专攻这个词’，但不知道兔子是什么？”　　 “......我前段时间学的，你们的语言确实很难学，尤其是汉语。”　　 小东西奋力一挣，从外套下探头，露出两只眼睛，但脖子仍套在铁丝环上。　　 “我也知道兔子这个词，但我来这里没多久，没亲眼见过而已。但以后要是能碰见，我一定抓一只给你。”它的两只碧绿色大眼睛凝望着万麟，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同时，万麟发现它的眼底有一片深深的阴影，就像长期睡眠不足的人的黑眼圈。　　 难道这玩意也很久没睡好觉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从哪来的？还......还学习了我们的语言？”万麟尽管已经见惯了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小东西这等炸裂的发言，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小东西露出的两只圆眼睛绿得像澄澈的翡翠，面对万麟的质问，它只是紧紧抿着嘴，眼睛里渗出泪水。　　 万麟内心一动，他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就是万一他只是饿过头了呢？万一外套下面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儿呢？　　 他都有过把蘑菇看成面包的经历，饥饿完全有可能给他制造幻觉，让他把一个孤立无援的人类小孩当成奇怪的小动物，而这个猜测的证据之一，就是奇怪的小动物居然可以和他流畅对话。　　 一种恶心和后怕的感觉弥漫上来，压过了饥饿感。　　 万麟松开外套，叹了口气。　　 “可能是我太饿了吧，饿到出现幻觉了，万一真的吃了一个小孩......”　　 他摇摇头，把可怕的想象赶出脑海，“算了算了，幸好今天还抓了些鱼虾，今天先不吃你了。”　　 小东西的眼睛里立马绽放出欣喜的光芒。　　 “你是人类吗？”万麟问道。　　 小东西摇摇头。　　 “那你是我的幻觉吗？”说完后万麟自己笑了，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幻觉本来就是大脑为了欺骗自己构建的，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幻觉。　　 果然，小东西继续摇了摇头，但万麟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把瑞士军刀抵到小东西脖子上。　　 小东西以为大限将至，翠绿色的瞳仁一瞬间写满绝望，但万麟只是拉着小刀往外一拽，割开了箍住它脖子的铁丝。　　 “你自由了。”万麟把瑞士军刀收好后，对小东西说道。　　 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可爱、但处处透着诡异的小怪物翻了个身，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他再次打量着它，从这具青白相间的小身躯上看到一种尖锐凌厉的东西。　　 硬要形容的话，类似一种轩昂的气势，让他潜意识里明白，眼前这东西不是只会哭着求饶的毛绒玩具，而是一架危险的重型武器。　　 一瞬的愣神后，万麟皱了皱眉，补充道：　　 “但你要是因为我曾经想吃了你这件事怀恨在心，想着趁我睡着、或是其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非把你扒皮煮火锅。”　　 小东西挣脱后轻盈地跳到一旁，低着头把自己全身的毛抖得蓬蓬松松，再舒展六条小短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它跃到万麟跟前，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万麟一番，突然伏到地面上，两对前肢撑地，后肢蹲坐，额头抵在地面，声音仍旧稚嫩清亮：　　 “谢谢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您如此高贵的举动让我感动不已，甘愿奉献自由之躯，永恒追随您。如果您也愿意接受我的忠诚，请再相信我一次，让我用一个仪式把命押在您那里。”　　 万麟有点吃惊，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实话说，他放了小东西的初衷一半是出于对它的怜悯，另一半是担心自己精神状态出了异常。　　 如果有一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吃了同类的肉，他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尽管很饿，他还是决定放了这个会说话的玩意儿。而他并没有想到会收获一个小跟班，还是对方主动要求的。　　 小东西还是伏在地面，一动不动，它似乎也能看穿万麟的心思，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　　 “我真的不是幻觉，这么说吧，幻觉是大脑活动的产物，它也是由您之前经历过的场景拼凑出来的，比如您之前见到过的、听到过的、闻到过的，这些存在记忆中的模块组合幻觉，尽管这些模块组合起来，可能并没那么合理，但都是您经历过的，是吧？”　　 见到万麟没立即回答，小东西继续说：　　 “所以幻觉肯定不会呈现出您之前从未体验过的东西，对吧？反过来说，如果出现了超出您想象范围的东西，基本就可以断定这不是幻觉，要不，你给我个机会，我用这个方法证明我是实际存在的。”　　 “怎么个证明法？”　　 听到万麟的提问，小东西抬起头来，圆润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它开始向万麟解释，配合着小短腿不停指指画画的动作，显得有点可爱。　　 “用一种仪式，通过一种非实质的能量把我和您关联起来，嗯，用一个你们可以理解的比喻吧，就是使用一种看不见的锁链，把我的命运锁到您那里，我和你之间就会产生一种连系，只要您召唤我，我就能立刻赶到您身边，同时，一旦您受伤或者死亡，和您相连的我必然受到同样的伤，或者也死掉。”　　 万麟皱起眉头：“那你受伤或者死掉我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我才不要和你这种可以被兔子套抓住的弱鸡捆绑在一起。”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这怎么就算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了？”　　 小东西思考了几秒后回到：“这种关联可以是单向联系的，我欠你一条命，自然是我在下游，你在上游，你的损失伤亡会影响到我，而我的伤亡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它顿了顿，露出一个人类般的微笑，“至于你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只要您同意这个仪式，自然会呈现在您眼前。”　　 万麟警惕起来，这种通过伪装成无辜样子骗取契约的案例，他曾经在某个知名的动漫中看到过类似情节，但他既没有要马上实现的愿望，也不是懵懂好骗的少女。　　 “说吧，这个仪式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不要骗我，也不要隐瞒关键部分，不然我发现你的阴谋后，还是要把你拔毛炖火锅。”　　 小东西清澈碧绿的眸子立马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瞬间平息下来。　　 “不需要任何代价的，这是我对您高尚行为的报答回馈，也是对您绝对忠诚的宣誓，只要仪式完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对您不利，而您可以把我当成是您的一重保险，只要我在，我必定竭尽全力保护您，因为一旦您受伤死亡，我也逃脱不了灭亡的结局。”　　 小东西一边说着，一边重新伏下身去，头埋得更低，额头完全抵在地上。　　 “嗯......说是完全不需要代价也不对，这个契约需要您献上一滴血，请滴在我的两支角之间，较长的那两支角。”　　 万麟看着低头端坐的小东西，他有点儿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但又本能地抗拒用上血的这一行为，所以他问了一个问题来拖延，给自己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为什么还要用到血？”　　 “因为血是遍布我们身体的物质，承载了生命个体完整而准确的信息，这是非常关键的地方，对于这个仪式来讲，给出完整准确的信息相当于给出了精准的坐标，便于在您和我之间建立劳不可破的连系。”　　 “举个例子，就像是您要用绳子把两艘船连起来，首先要通过独有的特征来定位这两艘船，这一步是身份认证，之后才能建立连系。您不用献出太多血，只需要小小的一滴即可。”小东西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　　 万麟咬了咬下唇，他的思绪快速发散着。　　 首先，他已经挨饿很多天了，身体每况愈下，一路走来，没有遇见人烟，没有碰到同伴，能找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危险却越来越多。　　 希望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离他而去。　　 就算他决意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地躲藏下去，像一只小老鼠那样。不敢触碰尝试任何有风险的行动，他也有很大的概率活不长久，因为现在的世界已经太疯狂了。　　 不管小东西是不是怀着别的目的来的，是不是来欺骗他定下契约的，他也想试一试。　　 毕竟这世界已经很疯狂了，配合世界疯一次又如何？　　 就像一个人被迫走上了万丈悬崖间的钢丝，前方看不到尽头，后方没有退路，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邀请在钢丝上共舞一曲，为何不欣然答应呢？　　 他解开手指上的简易包扎，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轻轻一压，血便从裂口处挤出来。　　 他按照小东西的说明，把手指放到它两角的上方，血越冒越多，逐渐凝聚成滴，然后向小东西额头滴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