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朕给他们的,自然也能随时收回来,” 康熙不乐意了,“不过是替朕经营的奴才们,难不成朕还动不得他们?” “阿玛您当他们是奴才,他们可未必当自己是奴才,” 胤礽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密信递给康熙,“大哥和容若领皇命而去,在江宁却处处受阻,如今连建厂的地也因为所谓的石雕被彻底翻成了荒地。这可是曹家的辖地,若非曹玺授意,谁人敢做这种事?” 于成龙去年在任上病逝,新调去的江宁总督根本压不住曹玺,如今整个江宁是曹家一家独大。 曹家几乎垄断整个江宁的纺织业,江南布价连年上涨,其中若说没有曹家推波助澜,谁又会信? 如今胤礽想要依靠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压低布价,就是在动曹家的利益,当初选址建第一个纺纱厂的时候,胤礽本想从山东开始,是康熙坚持要在江宁,因为他觉得,曹家绝不敢不听命。 事实证明,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皇命也未必就能唬得住人。 曹家不敢抗命,但他们可以用其他办法拖慢朝廷建厂的进度,今日翻地,明日就敢放火,后天再弄倒架子砸死几个人,总之有的是法子能叫这纺纱厂办不下去。 这是暗地里的手段,明面上,曹玺大张旗鼓的进贡挖出的双龙石雕,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将参胤礽的由头递到了他人手中,所以有今日的局面,可以说都是曹家的功劳。 康熙看完纳兰性德的信,闭了闭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他当初有多信任曹家,此时就有多失望。 江宁织造这么重要的位置他给了曹家,就是因为曹家势单,只能依附于他,他以为他对曹家已经够好了,他以为曹家这些年从中得的利已经够多了,他以为曹玺能懂他的暗示,会见好就收。 他念及旧情,给曹家一个立首功的机会,让曹家可以先一步全身而退,可曹玺却是全然不领情,当真以为他看不懂这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吗? 还是认定了,他为了制衡胤礽,舍不掉曹家? 可胤礽一心为国,他又为何要去制衡他,难不成在他人眼中,他就是个心胸狭隘只重权势毫无感情的昏聩之君吗?! 康熙气得手抖,但胤礽却比他更加冷静:“阿玛,其实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我这个太子,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人不认同,只不过小时候他们指望着抬出一个阿哥来将我比下去,如今觉得不好实现,便又想到了挑拨您废了我。” “当初我想要改革经济的时候就想过了会有今日的场景,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都记恨于我,便更加要依靠阿玛,不是吗?” 胤礽如今也逐渐明白了所谓制衡之道该是如何。 他跟康熙之间自有天然的矛盾,即便他们自己不在意,也会有旁人不肯放过。 他觉得,与其浪费精力去解释,不如干脆顺势将他们收为己用,他跟康熙互相制衡,总比再叫那些人抬出来一个无辜的阿哥更好。 说白了,就是他跟康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康熙不好做的得罪人的事他来做,他不好插手的事情康熙来做,总之都是为了大清好就行。 “阿玛宽心,其实他们也不是要忤逆,只是知道您素来重旧情,所以才敢出头,” 胤礽宽慰道,“您只管稍加安抚,让他们知道您的为难,他们自会听命行事的。” 第194章 胤礽如今是想得开了,可康熙却是钻进了牛角尖。 尽管他知道胤礽说的都有道理,也明白胤礽提出这个方法会有成效,但他就是心里别扭,感觉自己这皇帝当得憋屈。 小时候为了稳定朝局,他要逼着自己对着辅政大臣和叔王们陪笑脸,丝毫不敢袒露内心的野望,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那么着急亲政,亲政后又那般激进,不计后果的撤藩。 因为他再不想去向任何人妥协,他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凭什么要受委屈? 所以再艰难,再不被认同,他依旧一意孤行,包括立太子之事也是一样的。 他讨厌那些对他指手画脚的宗亲,所以他故意立太子说要安汉臣之心,其实就是将八旗宗室对他的不满转移到满汉矛盾,让他们将矛头转向胤礽,再转向立储之争,从而让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儿子们的争斗,让那些想要达成目的的人,更加依赖于他,顺从于他。 可以说当年他的想法与现在的胤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胤礽是牺牲自己在,成全他。 然而如今的康熙,再不是当年的他,他对胤礽的感情,早已是根深蒂固,再也做不到利用和牺牲了。 他比胤礽更受不了这些无端的诋毁和指责,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胤礽还在理智的劝他,他会直接下令抄了曹家,用鲜血告诉世人,谁敢动他的太子,他就要他们的命! 什么顾念旧情,怎么可能有什么旧情比他的保成更重要! 然而康熙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不是胤礽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的儿子,从不喜欢用铁血手段来解决问题,特别是对大清子民,胤礽总有一颗仁慈之心,不愿见无辜者的鲜血。 他不想让胤礽觉得他是个残暴冷血之人,所以他忍住了杀人的念想,扯出一个微笑:“行吧,那此事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朕会处理好的。” 看在胤礽的面子上,他就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好了。 康熙按捺住杀意,叫人给曹玺送了一封密信。 密信送到后,曹玺上折说经查实那石雕是前朝旧物,想来是前明未迁都之前的遗迹,并非新东西,康熙顺势叫曹玺将那石雕送至前明旧宫保存,不必送到宫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