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猜测父皇母后的心思,不用应付太子的诸多要求和坏脾气,也不用配合五公主的天真烂漫还有其他兄弟们的明枪暗箭。 可以看看书、写写字,或者什么都不做,就闲坐看看园子里的风景。 就,挺好的。 不过这样的美好时光终究还是迎来了尽头。 去年继皇后专门将他叫到宫中,说是要他去办一件事,跟着就再次提起了他的婚事。 继皇后说这个话题的时候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四皇子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他娶了贾家荣国公府的嫡姑娘,那位传说中因着生日是在元月初一而被说有“娘娘命”的千金。 因着若是他不答应,那很可能太子就会再次争取她做侧室——而太子已经有好几个屋里人了,无论品级,家里背景都不差。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四皇子已经明白了皇后的隐含意思——过犹不及,太子最近实在是太高调了些。 别的不说,单说这种听了风就是雨,感觉人家姑娘家世不错就非得纳入后院,将她的族人们都网罗为党羽的做法,真的很让人不齿。 太子原本是四皇子一心崇拜跟随的哥哥,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是最痛心的人之一。 他也知道,太子现在的处境的确很是尴尬——父皇对这位太子哥哥的态度,这两年是如何变化的,他也都看在眼里。 父皇从前是如何娇宠这位太子哥哥,现在就是有多厌弃他——不过厌弃却又没有完全厌弃,种种迹象表明,他老人家对太子哥哥还有着很高的期望。 或者也就是因为期望太高,才会让他愈加失望吧。 这种情况之下,太子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韬光养晦、解散党羽,做一个听话的好儿子。 可是他偏不。 这位太子殿下不但不低调,还要加倍折腾……不说父皇了,便就是他这个做兄弟的,都觉得这位太子哥哥有些太过于狂妄自大了。 这种根本不把父皇放在眼里的行为,早晚是会吃亏的。 而且,其实他现在已经在吃亏了。 父皇这回有意抬举老八,甚至还把他跟刚刚十岁的十二都带出来南巡,偏偏就把太子留在京中,这中间的微妙心理,他多少也能看透一二。 只是看破也不能说破——从一开始他几次进谏太子让他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反倒被他责骂、疏远了之后,四皇子就不再多说了。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觉得他做错了,可是他自己不觉得,这样怎么劝说都没有用的。 彻底放弃了劝说太子之后,四皇子愈发佛系了。他开始更用心地在工部当差,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扑在那些民生工程上。每日钻研些河道堤坝桥梁之类的东西,倒也乐此不疲。 继皇后找到他“帮忙”的时候,他已经过了大半年这样的生活了。 而贾家那个姑娘……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袁春,还是在一年多以前的春天,甄太妃在法华寺举办的“踏青会”上。 那次他是跟老八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去的。老八他们是为了自己,而他则是为了替太子去探虚实。 那一年的法华寺真的很漂亮,这姑娘明明牙尖嘴利,跟他想象中的名门淑女大不相同,却偏偏让人一见难忘…… 只是她似乎根本不想嫁入皇家,甚至不想跟皇家有过多牵扯。故此他第一次用着一贯客观严肃的语气,将她说得“不值一娶”,让太子打消了直接跟父皇求娶的念头。 虽然有些无奈又难受,但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了。 原本以为他们自此之后再无交集。 谁能想到,后来她居然入宫做了五公主的伴读。 再后来就是一起去南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在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她,明明离着很远,却总是能在一群人之中分辨出来她的声音、甚至是脚步的响动…… 他默默地隐藏着自己这种过分的关注,以为会跟以前一样,再在意的东西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褪色。 然后她就成了他未过门的侧妃。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不过果然,她说这都是“权宜之计”。 若是没有这一次一起遇险,他恐怕真的就会按照她说得,跟她相敬如宾,按部就班地成亲,然后按照她的要求,放她自由…… 可是啊…… 为什么她居然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且为什么,越是接触就越不想放手…… 想来是他愣怔的时间太久,袁春终于叹了口气,放下了举了半天的烤鱼。 “怪我思虑不周了。四殿下金尊玉贵的,哪里吃的惯这些粗陋食物……” 她话没说完,手就被握住了。 袁春猝然一惊,抬头看时,就见到四皇子一脸热烈地看着她:“吃得惯……这个给我,可以吗?” 啊?这? 袁春看了看她的手,还有手上举着的那串儿黑不黑、灰不灰的玩意儿,忍不住道:“那行吧。承蒙四殿下不弃……这个尽管拿去,若是不够,这里还有。” 四皇子这才稍微松了些手劲儿,接过了那串烤鱼。按照袁春的建议,一手拿着烤鱼,一手拿起了一片叶子碗,小心地喝了一口水——居然是温热的。 怎么一片叶子也能煮水喝? 四皇子愈发惊奇,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黑漆漆的烤鱼,味道居然不错。 当然肯定没有皇家御宴上面的好吃,但是在这荒郊野岭,寒冷的春夜,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