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幸霍去病天生富贵命,他出生后不久,卫子夫就入宫得宠被封为夫人,生下当今天子的第一个孩子,舅舅卫青更是天赋异禀,初次上战场就打出惊天战绩,逆转了大汉自立国以来连续百年的对匈战事不利,成为皇帝的心腹爱将。 从此,卫家飞黄腾达,卫子夫的两个姐姐都嫁给了当朝名门,霍去病更是从小进出宫廷,被皇帝视为己出,就差把深宫内苑当成自家后院。 所幸霍去病虽然从小富贵,却也没有蛮横跋扈到完全不讲理,见中常侍主动向自己磕头道歉,便不再追究,双手抱拳在胸,好奇指着内殿问道:“你平日里做事谨慎,怎么突然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姨夫心情不好冲着你们发脾气?” “这……” 中常侍不敢回答。 霍去病:“你不说,我自己进去问姨夫!” 说完,少年就要进殿。 “别——” 中常侍知道,以霍去病在皇帝跟前的分量,即便说错话做错事也不会被严厉责罚,但他这个阉人却难逃事后被重罚的命运。 思量再三,他决定对霍去病说实话:“霍少爷,我跟您说个秘密,您可千万别告诉皇后,陛下他确实在生气,为的是长门宫的事情。” “长门宫?陈——唔!” 中常侍眼疾手快,捂住霍去病的嘴:“小候爷,这个名字可不能乱说出口!” 话音未落,身强体壮的少年已经挣脱中常侍的控制,反手一个耳光打在阉人脸上。 中常侍吃痛,却也知道这个耳光是自找,低声下气地说道:“总之长门宫的事情可大可小,霍少爷您千万要封住嘴巴别在皇后殿下跟前提起,更不要在陛下面前——” “知道了知道了。” 霍去病不耐烦地甩下白眼,大步走进内殿:“姨夫!姨夫!” …… …… 在陈阿娇这件事情上,刘彻的态度一直很矛盾。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娶她为妻、立她为后是出于政治目的,以巫蛊之名废她则是因为她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然而,不论是年少时的金屋承诺还是登基后连续十年耗费巨资为陈阿娇看病以及对巫蛊事件的处置,都不是一句简单的政治需求能够概括。 他曾经爱过她,因为所有的男孩都会在年少懵懂时爱上比自己年长的漂亮姐姐,他如今也还记着她,不然就不会用被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感动的理由去长门宫探望她。 只是—— “如果你能像别人一样温婉懂事大度善良,能够在子夫得宠后做皇后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找楚服进宫行巫蛊手段,我们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回想往昔,刘彻颇为感慨。 他们也曾有过甜蜜时光,花前月下誓言款款,可惜后来—— 眼前再度浮现陈阿娇的一颦一笑,却如尖刺扎痛心扉。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姨夫!姨夫!” 霍去病的声音响起,将刘彻从对往昔的追忆中拉出。 活泼的少年行礼完毕随即跑到皇帝姨夫身旁,推着胳膊问:“姨夫刚才在想什么?我连着喊了好几声,你才听见。” “姨夫刚才在想一个很难很难的问题。” 在霍去病面前,刘彻很少端着皇帝做派,不仅不在意他的无礼,还主动将一碟糕点推给他。 霍去病吃了一口糕点,一脸不解:“有多难?比打匈奴还难吗?” “它应该不比打匈奴更难,但也可能比打匈奴还难。” “姨夫,你说得好复杂,去病听不懂……” 霍去病一脸懵懂。 第5章 金屋已成空(上) 刘彻笑了,轻摸霍去病的脑袋,说:“听不懂是好事,等你听懂这句话的时候,你可能比姨夫更加烦恼。” “为什么?” “因为人和人的感情是世上最复杂的事情,理不清斩不断,唯有煎熬和惆怅。” 虽然被史官盖章刻薄寡恩,但在日常生活中,刘彻也偶尔会展露出文艺青年的浪漫多愁。 至少,对比亲儿子更像亲儿子的霍去病,他一向温柔慈爱。 而此时的霍去病虽然不知情为何物,不懂姨夫的话,却把姨夫的感慨牢牢记在心中,嬷嬷发誓成人以后一定把感情当成比打匈奴更重要的大事对待,把简单的那件(打匈奴)办完,再办难办的(和心仪之人的感情)。 不多时,文武侍中入禁中议事,霍去病作为皇帝最喜欢的小辈,也如往常坐在一边旁听,时不时提出自己或稚嫩或新颖的见解,直到华灯初上,他才跟着舅舅卫青离开未央宫,去侍中郎官们在禁内的休息处,等待也许会发生的深夜召见。 刘彻则在短暂的情绪整理后,来到皇后卫子夫处。 …… “陛下——” 卫子夫是歌女出身,即便贵为皇后依旧谨言慎行不敢恃宠而骄,远远瞧见刘彻的仪仗便带着宫人们跪地迎接。 刘彻向来满意卫子夫的小意温柔,何况她一个月前还给自己生下了皇长子,见状,自然是亲自上前搀扶,宠溺教训:“夜间风大,皇后才刚生下孩子,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 “妾身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恩赐,为陛下做任何事情都是妾身的本分。” 卫子夫低头顺眉,极尽体贴温婉。 刘彻搂着她,一起入椒宫,先是探望襁褓中的皇长子,随后在卫子夫的伺候下欣赏曼妙歌舞品尝美味佳肴。 白天因国事积累的烦躁渐渐融化在女人的温柔中,刘彻枕着卫子夫的大腿,感慨道:“阿娇当年若有你万分之一的温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