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耽美百合 师尊,你不对劲啊!

第76章 还给你

   一片残垣断壁中。   山石还在震动着滚落下去,山顶上的宅院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不管是云长生和林夕一开始搭建的瓦房,又或是后来用法术变出来的宅院,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泉里的水也变得很是混浊,带着嫣红的血,也不知是谁的鲜血滴落了下去。   那四季洞也已经崩塌,洞里被几块巨大的石头堵住。   山上的雪也早已在之前的地震中,化为了白色的洪流冲刷而下,有的滞留在了山腰,有的已经在山底化成了水。   整个山顶唯有那秋千还在摇晃着,却也断了一根绳索。   秋千的右端斜倒在地,左端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偶尔几片落叶在碎石砖瓦之间游荡,等钻进了缝隙里后,也就听不见动静了。   “太师尊,这次真的没肉吃了。”   “哦。”   林夕点了点头,她拖曳着脏兮兮的裙摆,在山腰处走了一圈,然后眸光呆滞的摇了摇头。   “又全给养死了。”   说完后,蹲下身,将地上碎了一地的动物尸首全给埋进了土里。   “这腿也不知道是谁的,都糊了。”   “这半颗兔子脑袋,该是你的吧?”   寻寻觅觅,最后实在认不全,干脆埋进了一个坑。   不管是食肉的,还是食草的。   不管生前有什么恩怨,死后都给葬在了一起。   将一些碎裂的动物内脏也收拾好后,林夕又带着李月去山脚逛了一圈。   整个桃林就只剩了一棵桃树。   桃树上已经没有了漆黑的桃花,也没有漆黑的桃子。   红杉又断了,不过根还在,过几百年,又是一条好汉。   猴子披着袈裟,轻轻咳着血,双手双脚叉开,呈大字行躺倒在桃树底下。   他的猴毛粘在一起,那张猴脸透露着一股诡异的苍白。   见到林夕,猴子动也没动,只是吱吱叫了一声,证明了一下他还活着,别把他埋了。   “少了一棵。”   林夕瞥了眼山脚的情况,低声道了句。   李月在满地桃花里翻翻找找,寻到了一棵种子,明媚的脸上露着一丝笑意。   “没少,就属祂最能躲。”   “呵。”   林夕也跟着轻笑了一声,还好,开了灵智的,都还活着。   她点了点头,看着李月将种子种了下去,然后拖着有些破败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山顶走去。   武极第一道剑光针对的是她。   虽然操控着山上的防护法阵还有云雪雪云二剑强行化解,但那时还是受了点伤。   第二道剑光还是针对的她,后来那剑光被李月冻住了几瞬,之后又被云长生强行撞破。   第三道剑光针对的是云长生,可最后关头林夕操控整个四季山,与剑光相撞。   那剑光反噬的力量击打在她的肉身与魂魄。   如今这身子也就比刚刚削去仙基时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   林夕有点累了,找了根树枝当拐,步履蹒跚的走了两步,绕过断掉的树身。   忽然间山体又是一阵晃动,她面色苍白,随着四季山一起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   李月赶紧上来搀扶住她。   “太师尊。”   “嗯……咳咳。”林夕用手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她摊开手,看了眼掌心的嫣红,发愣了一会儿。   李月又叫了一声太师尊,她这才回过了神。   “上山去吧。”林夕如此说了一句,在李月的搀扶下,慢慢上了山。   那瘦削的身影有些佝偻,没有了云长生初见时的清冷,也没有了渡劫女修那风华绝代的模样。   现在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姑娘。   到了山顶,那瘦削佝偻的身影又挺直了腰。   她眼中没有了彷徨,脸上的迷茫也跟着消散。   “雪云剑和云雪剑还能撑多久?”   “两天。”   “两天吗?”林夕转过身,抬起手,用指腹将李月脸上的灰轻轻擦掉。   结果她的手也是脏的,只是片刻的功夫,李月那张娇俏的小脸就被她抹成了小花脸。   “雾会散去的。”林夕有些费力的说了一句,然后在李月的搀扶下,走进了山顶唯一一个还保存完好的洞府。   这里从前是用来存放玉简的。   如今在空地上放了个蒲团,成了云长生疗伤的地方。   男人盘膝而坐,身上月白色的长袍沾满了血,与里面的碎肉黏在一起。   透过衣服的缝隙,还能看到里面有些地方已经没有了皮肉,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他身上的血肉蠕动着,四季长存的力量缓慢修补着他的身体。   可伤口刚刚愈合了一些,一道厚重的剑意就冲了出来,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噗。   鲜血飞溅,落了一地。   林夕见此皱了皱眉,她抬起手对着李月轻轻摆了摆。   “太师尊,那我先行告退了。”李月行了一礼,这个在红尘历练百年,心性很是洒脱的女子走到了洞外。   她看着一片暮色的四季山,轻轻叹了一口气。   雾,真的会散去吗?   山顶上,不时有剑光闪过。   雪云剑奋力撕开虚空,想要将四季山拖进十劫宗。   可每次即将成功时,总是会遇到阻拦。   有时会是一片花瓣,有时会是一根禅杖,有时是武极的剑光。   还有两个散发着渡劫气息的傀儡潜伏在暗处。   小萝莉剑灵不得不随意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让四季山前往其他地方。   每当有人想强行闯山,小萝莉剑灵就露出小白牙,作出恶狠狠的表情。   她剑魂燃烧着,剑身上燃着一层火,一副要自爆的架势。   没有人想要尝试天云天雪的剑,自爆后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俩柄剑力竭。   而小萝莉剑灵如今这种状态,也确实维持不了多久了。   ……   ……   十劫宗。   天剑阁。   一袭青衫的剑客坐在石凳上,她看着周围晃动的空间,眨了眨满是英气的眸子。   那双眸子泛起一阵幽幽的黑光,像是一对黑色的琉璃,   她看了一会儿后,就选择了无视。   林夕与她有怨,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天道无为。   坐在她对面的少女颠了颠手里的棋子,说了句,“继续。”   天上是暮色。   夕阳落了下去。   于是整座山也跟着陷入了黑暗,曙光或许有,但谁也不知这曙光到底会何时到来。   幽暗的洞府里。   林夕在云长生对面放了一个蒲团,俩人的周围是一堆瓶瓶罐罐的丹药。   一股药香味在洞府里飘荡着,闻着,让人能感觉到久违的心安。   “那道剑意要慢慢磨,急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你的伤势越来越重。”   “嗯。”   一直闭目疗伤的云长生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将眸中正在闪烁的白光压制了下去,脸上的疏离顿时消失。   属于四季的力量将他身体里那道厚重的剑意封印,然后慢慢腐蚀。   给他足够的时间,这道剑意迟早能除掉。   然而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   而且就算真的恢复了,又能如何,打不过,也跑不掉。   “坐过来一点。”云长生看着林夕,忽然道了句。   林夕放下玉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费力的挪了挪身体,往前坐过去了一些。   “再过来一些。”   “哦。”   云长生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伸出手,往自己怀里揽去。   林夕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可能是靠在了哪块骨头上,有点硌脸。   她脑袋蹭了蹭,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柔软的地方。   她长出了一口气,舔了舔嘴角,舌尖感觉到了一点点的腥涩。   那是云长生的血。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懒得计较到底是谁的血了。   “这几天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云长生一只手穿过林夕的腿弯,微微用力将林夕抱了起来,让其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从我说出那些话开始,你就该明白,只是你死了,这件事也是不会了结的。”   “除非我和你一起死了。”   “嗯。”林夕乖顺的点头,她仰起头蹭着云长生的下巴,身体蜷缩着。   “我放开了小剑剑前辈的核心,如果他挡不住了,那随时都可以去转世。”   “十万年前拯救了天下苍生的剑,这最后一个要求,那些人应该不会为难他。”   “毕竟打到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感应到了,他们或多或少都在看着。”   “而且留着剑身,等过些年重新诞生了剑灵,总比一个不听话又高傲的剑灵要好许多。”   “云雪……”   “过会儿我去劝劝那丫头,让她也转世去吧。”林夕小声说了句。   “嗯。”云长生点了点头,下巴磕在了林夕的额头上。   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继续交代着一些事。   “月儿……是我对不起她了,本该是仙人的。”   要不是他当初收徒,这位仙器转世身此刻应该还在红尘里逍遥,只等两百年后飞升而去。   哦,现在就差不到一百年,就能功德圆满了。   “我有一道法术,可以让她带着仙基,保留着此世的记忆转世。”林夕闻言,说了句。   “嗯,回头你问问她吧,让小剑剑前辈护着她一起转世。”云长生想了想,继续道。   “猴子已经传承了佛门那位渡劫修士的衣钵,佛门应该会把他带走,”   “桃树的话,素女宗那位看着挺喜欢花的,可能也会喜欢桃花吧。”   “至于红杉……那只是棵刚诞生了灵智的精怪,大概……不会有人为难的。”   这已经是目前能够想象的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他们俩……   俩人心知肚明,那些人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就算转世了,那些人也会追着不放,还会连累一户普通人家。   就像当年的琅琊天,以渡劫修为转世,面对云长生和容晓羽的报复,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娘子,在凡间有句话叫做,生同床,死同穴。”   “那相公啊,到时候离我近一些,不然可能埋不到同一个穴里。”   “我尽量。”   “什么叫做尽量啊,到时候你要牵着我的手。”   “嗯,好。”   云长生点了点头,干涩的唇贴着林夕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林夕感受着额头的柔软,仰起头,将自己冰凉的唇瓣印了上去。   没有任何其他的欲望,只是互相偎依着,排解着对方的担忧,还有孤独。   吧嗒。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两颗脑袋听到响声后分开,林夕低头看了眼。   是一块染血的碎肉,应该是云长生胸口位置的。   “归我了,到时候要是真的离的太远,身上带着你的血肉,那勉强也是死同穴了。”   云长生:……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反对。   虽然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还带着点诡异……   总觉得这种事情该发生在灵异小说里。   “好了,我去跟阿雪还有小剑剑他们交代一下。”林夕在云长生怀里挣扎着起身。   稍稍休息了一下,她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不再需要李月搀扶,已经能够自行行走。   站在洞口时,她又重复了一遍与李月说的话。   “雾会散去的。”   “雾会散去的。”云长生点头。   他看着林夕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的苍白闪烁了一下。   “应该只有这几个人了。”   话音声落下,一丝血红出现在他的眸中。   一柄古朴的,染着血腥味的长剑慢悠悠的飘了出来。   他只有一剑的机会,燃烬血肉,燃烬灵魂的一剑。   用了这一剑,他大概会多许多敌人,恨那杀材的可不少。   估计就算十劫宗真的有高人,只要他敢使出杀材的传承,那不管多高的人,也拦不住这些人的讨伐。   不过那又如何,那时的云长生,已经死了。   那些人总不至于跟一个死人计较。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洞府里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稳。   当初说了有七成概率逃走,说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有七成概率送林夕他们逃走。   如果暗中没有了别人,那现在送走四季山的概率,是十成。   原来还不知道送到哪里。   现在至少有了个明白的去处,十劫宗。   ……   ……   “事情大概只能是这样了。”   出了山洞的林夕没有去找李月,而是将木雕寻了回来。   她将木雕放在一旁,然后把从云长生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拿了出来。   林夕咬了咬牙,压榨着身体里的灵力,将血肉里属于七情花的气息炼了出来。   然后让那股气息附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做完这些后,她将一个玉简放在了木雕旁,浅笑着道了句。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希望这次的事也能像故事里一样,到此为止。”   木雕闻言,幽幽的光扫向玉简。   是当初林夕与她说过的故事。   《哪吒闹海》。   “缘起缘灭。”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没有人操控四季山的天气。   山脚的风微冷,吹过脸颊时,有种轻微的刺疼感。   林夕将被风吹到脸侧的长发拢到了耳后,然后将木雕抱在怀里,看着山外。   空间不时变幻。   有时山外还是山,有时山外是大草原,有时山外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当剑光再次闪烁,四季山外浓烟滚滚,炙热的岩浆流淌而下。   那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许多事情其实早就有了预感。”   “没有力量,除非像当初那几百年一样,不去惹事,那样才能把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可是在失去力量之前,我已经惹过事了。”   林夕支着下巴看着山外的岩浆,轻声呢喃着。   扑散在地上的裙摆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有点脏,有点破。   她伸出同样有点脏的纤细小手拢了拢裙摆,低头看了眼正在发光的木雕。   “而且有时候就算不惹事,还是会莫妙奇妙的挨打。”   话音落下,一人一木雕同时想起了刚出生那几年,浑身上下被打的几乎没有好肉。   终究只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至少强大了,可以掩盖许多许多的问题。   “四季山的传承要是断了,也不知道在天上的师祖们会气成什么样。”   “师尊可能不会生气,毕竟我给他找了个很靠谱的道侣。”   林夕继续说着话,她身上泛起一阵幽幽的光,那光携带着属于她的道韵,一点一点的将木雕覆盖。   木雕上一缕缕黑色的长发长了出来,像是墨色的绸缎,随着风飘摇着。   “知道吗,当时灵气潮汐冲刷到了四季山,那时候山上有一只蜘蛛得到了机缘。”   “可那蜘蛛年岁已大,自知抓不住机缘,于是就将这份机缘留给了小蜘蛛。”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没有了清冷空灵的感觉。   听上去,却依然很悦耳,很动听。   “那小蜘蛛和大蜘蛛是母子,同出一源。”   “而我和你,也是同出一源。”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木雕闻言,身上的光变得更明亮了一些,似是在挣扎。   然而林夕的手死死抓住木雕,不让她乱动。   空气陷入了静谧。   只有木雕上那黑发越来越长,身上肌肤的颜色也从原本的黑色变成了肉色。   仔细看,还能看见木雕上细微的血管。   而且现在也不该称呼她为木雕了,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长的很小的小人。   那张人脸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眸光像是穿透了数百年的岁月。   “他一直想要复活你。”   “对我而言,你是个分身,用来渡过情劫的分身。”   “对他而言,就算只是分身,那你也是众多分身中最特殊的一个。”   “所以哪怕认可了我,他还是放不下你。”   呢喃的声音又轻了点。   当林夕怀里的小人越来越传神,她自己那头长发却在慢慢干枯。   发色也从黑色,转变成了枯黄。   最后又从枯黄变成了银白。   不好看,像是个垂暮的老人。   本就破败的身体里,腐朽的气息慢慢开始蔓延,从那头枯萎的长发,再到五脏六腑。   只有表面的皮肤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每个女子都是爱美的,林夕也不例外。   将皮肤保持住原来的模样,会让现在的她更虚弱,死的更快一些。   但现在的她已经无惧生死。   “别动。”   将怀里挣扎的小人按住。   小人与她一起泛出幽幽的光,周围被压倒了一片的草木慢慢长了出来。   野花跟着盛开,淡淡的花香弥漫着。   一直昏睡的猴子被那温柔的光芒照射到,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身旁的桃树也跟着伸展了一下枝条。   一猴一树看向那个目光温柔的女人,看着她满头的银发,心里突然出现了一股淡淡的哀伤。   “吱吱。”   猴子轻轻叫了一声。   转过身,没有再看。   唯有那道幽幽的光还笼罩在猴子身上。   这一刻的林夕是温柔的,那温柔可以包容一切,包括那只令她讨厌的猴子。   “本来你回来了,他应该会很开心。”   “但到时我不在了,他又该会盘问。”   “所以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剩下的时间,你还是以林夕的身份活下去吧。”   山下的动静似乎已经引人察觉。   林夕见此,往天空看了眼,“云雪。”   云雪剑剑身震颤,像是哀鸣了一声,但还是降下了一道剑光,帮林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小丫头蠢是蠢了点,但真的很听话。”   她摸了摸手里的小人,然后在储物戒指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条裙子。   将小人放进裙子之后,她又将身体里的一切全部慢慢渡了进去。   “那只蜘蛛后来如何了?”   随着林夕渡进去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小人第一次开始说话。   不再是以幽幽的光代替说话声。   而是真正的开口说话。   那声音空灵清冷,宛如山间风雪,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林夕闻言笑了笑,笑容很是无奈。   “那只大蜘蛛死了。”   “那只小蜘蛛也死了。”   “我死之后,你将来大概也会死,毕竟我能留给你的东西实在不多了。”   “不过那应该是在几百年之后。”   “那时的云长生已经彻底的太上忘情,就算还记得我们,心里也不会再有什么波动了。”   “死了,也就死了。”   “至于之后的路,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或许他真的能修成道祖。”   “或许最终他还是会化道而去。”   “不过那也与我们无关了,总之他会比我们活得久,且是多活很久很久,这就够了,不是吗?”   已经努力过了,但修为尚未恢复,一切行动还没有开始,就被迫迎来了结束。   这是所有推算中最差的结果之一。   但当这个结果降临,林夕还是选择了坦然接受。   早在斩落仙基时,她就已经预见到了所有的可能。   “后悔吗?”   被裙子掩盖住的小人又问了一句。   “我们何时后悔过?”   “也对。”   说话的声音停止。   伴随着有一道剑光,漫天的浓烟消失不见。   火山消失了,再向远处望去,是洁白的雪。   那是座雪山。   林夕已经连用手撑起下巴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在眼角余光瞥见那座雪山时,她还是努力的抬起了头。   很费力,看见那满山的雪白,却又觉得很值。   “真好。”   她低声说了一句。   声音有点沙哑,透露着深切的无力感。   在她的身前,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娉婷而立,在这片残垣断壁之中,她就这样站着,与林夕一起看着雪山。   “好像每次我出来,都没遇到什么好事。”   林多多语气淡淡的,她往后退了几步,与林夕坐在了一起。   “我也没办法,我这一生好像也没遇见多少好事。”   “也对。”   林多多认同的点了点头。   上一次是情劫。   这一次,更像是让她来收拾后事。   直到云长生太上忘情更近一步,将所有的感情全部遗忘了。   “别浪费灵力了,少动动,你或许还能多活百来年。”林夕低声说了句。   “多活一百年,少活一百年,这重要吗?”   “嗯,好像确实不怎么重要。”   林夕垂下头,看了眼地上的花草,才发现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了。   明明以前花开的时候,有蚂蚁,有蝴蝶,还有蜜蜂。   然而现在的四季山除了稍有法力傍身的,其它活物已经不见了踪迹。   可能是死了。   也可能躲进了地底。   一旁的林多多嘴上说着多活几年少活几年都没事,但也没再渡灵力给林夕。   见到林夕稍稍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她就站起了身。   要是在云长生彻底太上忘情前,她也垮了,那个男人会发疯的。   还是多活几年,这样能更稳妥一些。   “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林多多忽然问了句。   “大概是在想着破局的方法。”林夕休息了一会儿后,起身找到了一个小水洼。   哗啦啦。   水声流淌。   她双手捧起了水,洗了洗脸,将脸上的血污洗掉。   渡劫修士最后的体面?   或者应该说,一个落魄仙人最后的体面?   她想到这,心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到了如今这地步,体面或者不体面,已经不重要了。   “他答应我的事情,真是一件都没做到。”林多多往山上看了眼,轻声嘟囔了一句。   “不要怪他。”林夕偏过头,小声说了句。   “没怪,只是有些感慨。”   “嗯,在你眼中,陷入情劫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陷入情劫中的你是什么样的?”林多多低头沉思了一下,最后吐出了三个字,“有点傻。”   “这样啊。”林夕洗完脸后,又找个地方坐了下去。   她回忆着以往的所作所为,想着,很傻吗?   但另一个不在劫中的自己说这很傻,那大概是真的很傻。   “你说相公会想出什么破局的方法。”林夕默默转移了话题。   “应该会是一个很傻的方法。”林多多说完,又往山上看了一眼。   “那就让我这个大傻子走在他这个二傻子的前面。”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师尊。”   “犯傻也应该我先来。”   俩人不再说话。   正在天空勉力抵抗的云雪剑飞了下来。   小萝莉剑灵咿呀咿呀的说着话,还弯着小手秀了一下没有长出来的肌肉,想要证明一下现在的她还能抵抗。   但看着眼神坚定的林夕,她还是拗不过。   纠结了好一会儿以后,将林夕背上了剑身。   就像一直林夕说的那样,傻是傻了点,但真的很听话。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小萝莉剑灵都会选择遵从。   “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修炼,不要偷懒。”   说完,她往下看了眼,想了想不对。   她还在的。   那是另一个她。   于是改口道:“以后要听她的话,修炼的时候不准偷懒。”   “明明与我一起渡过了飞升雷劫,本该成为仙器的。”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是法宝。”   “要是你努力一点,成为了仙器,那些人怎么敢上山?”   “咿呀咿呀。”   小萝莉剑灵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气。   没有仙灵之气浇灌,林夕失去了修为,没办法氲养她。   就算林夕后来恢复了一些修为,可靠着这么低微的修为,想将一柄顶尖飞剑法宝氲养成仙剑,这也不现实。   仅靠云雪剑自己,慢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俩人一路吵吵闹闹,谁也说服不了谁。   林夕又往下面看了一眼,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桃木钗。   “这是他回山后送我的礼物,唯一的一件礼物。”   “木钗断了,会被他感应到。”   “那就交给你了。”   她伸手摩挲着手里的木钗,眼神有些不舍。   云长生曾说,木钗断了,他就会出关找林夕。   可即使上次林夕以为此生修为不会恢复,那种绝望和无助弥漫到了全身。   她一个人瑟缩在当初云长生用来自囚的山洞里,还在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炼成僵尸。   直到那时,她都没有折断木钗。   因为这是云长生回山后送的礼物,唯一的一件礼物。   她很珍惜。   非常珍惜。   否则这么多年过去,这根木钗也不会保存的这样完好。   但就是这样一件让她珍惜的东西,如今却是松开了手,轻飘飘的将其扔了下去。   木钗下坠,带着风声。   一只素白的手接住了木钗,林多多似乎还能感受到木钗上面温热的气息。   “桃木的。”   她转过身,看了眼桃林里唯一的桃树。   这礼物真是有些随意了。   大概是那个男人随手而为,如今都不一定还记得这件事。   天上的人朝着下面挥了挥手。   她有些眷恋的最后看了眼四季山,一千多年,恍若隔世。   对于凡人来说,也确实隔了好几世。   如此想,倒也值了。   她将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了出去,这一次,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渡劫修为的她当然能够运筹帷幄。   哪怕是在入魔时,思维混乱的状态下,她也一步步将云长生拖进了那个梦里,配合着她完成了那个梦。   但如今的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姑娘,再也不能凭借修为纵横这世间。   而林多多,是现在的她所能够留下的唯一的礼物。   我的爱人。   活在我给你编织得美好梦境里,永远不要醒来。   林夕双手合十,最后祝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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