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多多
女婴最终还是没有被溺死。 她也多了个名字,叫做林多多。 因为林多多的爹说,她是家里多出来的那个人。 少了她,家里可以过的更好。 赔钱货,这就是林言之对于她的定义。 女人天生比男人弱小,这年头穷苦地方大部分都是体力活,女人干活没什么优势。 而且儿子还可以传宗接代,还可以给自己养老。 女儿不同,把女儿辛辛苦苦养大后,还要把她嫁出去。 这么多年的心血全便宜了夫家。 除此外,嫁女儿还得自己准备嫁妆。 这也是林言之整天念叨着赔钱货的原因。 “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 这是林多多爷爷说的。 说的时候手里拿着根棍子,嘴里骂着不孝子,那是相当霸气。 回到家后,他的一部分口粮被分给了小女婴。 半夜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时,霸气不存,显得有点狼狈…… 他老了,干不动活了。 没有劳动力的人,在这个年代,这个村子,是得不到尊重的。 夜深人静。 小女婴被放在了爷爷的床上,眼睛紧闭着。 在她的旁边,有个小男孩伸着手,戳着小女婴的脸颊。 “师尊,好了好了,我知道林多多这个名字怎么来的了,我们该醒了。” 小女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张开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子?”云长生试探着叫了一句。 刚刚还在哭泣的女婴瞬间就不哭了,她吧唧了一下嘴,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了下去。 云长生:…… 本来还想出卖一下色相的,虽然现在身体小小的,都没发育。 但万一林夕就是喜欢这款,所以才在梦境里把他变得这么小呢? 然而就林夕现在这个样子,大概连色这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云长生有点无奈的戳着小女婴的脸颊,然后摇了摇头:“你想玩就玩吧,开心就好。” 最好醒来后,心魔消失了,那就更好了。 “挤一挤。”他给小女婴挪了个位置,睡在了小女婴旁边。 这里的人看不到他,也摸不到他,唯一能摸到他的,就是旁边的小女婴。 比较离谱的是,他竟然还会饿肚子…… 幸亏早些年学过荒野求生,否则饿着肚子还是挺难受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梦境里的云长生不能修炼,感应不到大道,连与人交流都做不到。 于是很自然的陪在了小女婴身旁,看着她第一次睁眼,看着她吃喝拉撒哭。 小女婴有个哥哥,据说是在外求学,被誉为全家的希望。 这个哥哥很少回来,一年也就回家一两趟。 而每次回来,这个家就会粉饰太平,把好酒好菜好东西全都拿出来,一副我们过的很好,不用担心的样子。 临走时,家里还会给他塞点铜钱。 等哥哥走后,这个家要过一段很长时间的苦日子。 除此外,家里爷奶父母都在。 林母是个隐形人,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整天跟着林言之在田里做活。 丈夫就是她的天。 林言之不喜欢小女婴,她也就不喜欢小女婴了。 家里除了那个偶尔回来一趟的哥哥喜欢小女婴,爷奶对小女婴也不错,就是老两口自己也穷,吃不饱饭。 就算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小女婴,小女婴还是过的不怎么好。 转眼间,三年就过去了。 “赔钱货!” “赔钱货!” “赔钱货!” 柴房里,林言之拿着根青竹条,一下一下抽打在小女孩的身上。 快入冬了,小女孩身上连件厚衣服都没有,穿的很单薄。 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没怎么打理的样子。 竹条打在身上很疼。 女孩却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背着身,将一个馍馍三两口塞进嘴里,然后默默承受着青竹条的鞭打。 根据以往的经验,哭闹只会让她的爹变本加厉。 等林言之走后,小女孩身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青。 她转过身,看着云长生。 小丫头瘦不拉几的,身子很单薄,黄色的肌肤,头发长的像枯草一样,矮矮小小的一只。 丝毫见不到千年后那渡劫期女修的绝代风华。 她眼巴巴的看着云长生,身上青紫色的淤青很疼,让她感觉很难受。 她很想大哭出来,但又怕她爹听见,再挨一顿揍。 所以只能咬着唇,努力压抑着哭声,眼眶因为身上的疼痛红红的,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师尊,该醒了,都三年了,好无聊的。”云长生如同往常一样戳着小女孩的脸颊,“不会真想把我困在梦境里三五十年吧?” 还别说,这样小小一只的林夕,看着挺有趣。 云长生想着,要是一巴掌下去,小林夕会不会哭。 应该不会哭吧,林言之刚刚打了这么久,小林夕都没哭。 然而想法还未付出实践,师尊这两个字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 小林夕眨巴了一下眼睛,黑眸中几丝黑色的雾气闪烁着。 “好了好了,娘子。” 依然是小男孩模样的云长生将小林夕搂进怀里,拍了拍小林夕的后背,小声安慰着。 “娘子乖,不哭,相公在这里呢。” 小林夕的身体凉冰冰的,她缩在小男孩的怀里一言不发,眸中凝聚的黑色雾气逐渐散去。 不知何时,她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嘴里偶尔吧唧几下,流淌出几滴口水。 就像小女婴时候一样。 …… 时间继续推进。 云长生依然只是旁观者,除了小林夕,他触摸不到任何人,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林夕被殴打,看着她哭,她笑。 直到某一天,被困梦境的他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尝试着用身体挡住林言之挥舞而来的青竹条。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震,看见转过身,看见林夕眼中散去的几丝黑色雾气,他又开始了吐槽。 “娘子,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心里憋着气,想要揍他就明着揍他,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 小林夕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得,只要您老开心,您老的心魔能够消除,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云长生继续在心里吐槽,然后默默替小林夕承受林言之的抽打。 不能修道,无所事事。 他感觉自己有点理解林多多当初的心态了。 无聊的日子过的很快。 云长生也在漫长的无聊等待中,迎来了另一个声音。 是雪云剑。 这货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混进了师徒二人的梦境里。 “趁着你愿意配合她消除心魔,她想要理清一下思绪,弄清楚这心魔是怎么来的,然后让你对症下药。” “那为什么要从她小时候的记忆开始?”小男孩模样的云长生盘坐在地,有些疑惑的问了句。 在他但对面,一个虚幻的剑影漂浮在他的面前,锐利的剑芒扩散在四周。 “心魔因我而起,就算要找原因,应该也是从与我相遇之时开始。” 这是最让云长生感到不解的地方。 虚幻的剑影温婉,绕着云长生转了一圈,像是在思索。 “她这次的心魔不太正常。” “身为渡劫修士,不该因为这点挫折心生魔念,但她却偏偏入了魔。” 雪云剑是眼睁睁的看着天雪入的魔,几百年的尝试与等待,几乎用尽了所有方法,这才诞生了魔意。 林夕这才哪到哪,身为渡劫修士,内心不该这么脆弱,被这么点挫折打倒。 明明知道太上忘情古往今来皆不可逆,没有人能有机会。 却还是对李月很警惕,甚至对他都产生了警惕。 这很不正常。 “她可能是觉得,这一次入魔的诱因也许是在很久以前,比如说,小时候没有感受过父母亲情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才让梦境的时间线回到了她小时候。” “可能吧。”云长生听着雪云剑的分析,点了点头。 他也没有纠结,起身,又回到了小林夕的家里。 日子一如往常。 小林夕的生活几乎没什么变化。 饿肚子,挨揍挨骂,躲在柴房里吃爷爷偷偷塞给他的东西。 有时候爷爷也没东西吃,那就只能饿肚子。 三岁都没到的人,枯瘦枯瘦的,像是路边的杂草。 一个月后,暗无天日的生活没有迎来转折,反而又发生了一件让她的生活雪上加霜的事情。 小林夕那个被誉为家庭希望的哥哥,没有通过县试。 林言之让他再考,他却认为自己不是这块料,想着在村子里种种地,像普通村民那样过一辈子。 这个家的噩梦也就此开始了。 除了俩个老人,小林夕的母亲和哥哥,还有她自己,都生活在了林言之的棍棒下。 林言之认为小林夕的母亲玷污了他读书人的血脉,于是称呼她为贱人。 稍有不如意,就拳脚伺候。 虽然他自己曾经也只是一个落榜书生…… 几个月后。 那个无辜的女人再也受不了林言之的家暴,就此失踪在了这个村庄里。 可能是跳崖了,可能是跑了。 娘家大概是不敢回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去了,大概也会被娘家人送回来。 总之,这个女人就此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怒气无处发泄的林言之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女。 骂自己儿子杂种,废物。 父子俩人经常为此吵架,每到晚上,整个村子都能听到俩人的争吵声。 最终小林夕的哥哥负气离家出走。 这个家就这样散了,无处发泄的林言之又将目光盯向了小林夕。 “灾星!” “赔钱货!” “都是你的错!” 青竹条挥舞出了残影,抽打在人身上的时候很疼。 小林夕身上又多了许多青紫色的淤青,她身上的血肉也肿胀了起来。 不出云长生所料的,小丫头眼中又氲氤着黑色的雾气,眼巴巴的看向了他。 云长生:…… 他翻了个白眼,站在了小林夕身前。 “娘子,我很怀疑你在现实里憋着气想要揍我,如今将这些气在梦境里发泄了出来。” “嘶~” 片刻的功夫后,小男孩模样的云长生身上,也多了许多青紫色的淤青。 自那天开始,小林夕身上又多了个称号,灾星。 “呼~娘子,能不能别凑这么近,很疼的。” 俩个被揍得不成人形的小孩偎依在一起,云长生有点无奈的看着往他怀里拱的小林夕,有点无聊的在那里吐槽道。 现在已经到了晚间。 他们睡得是小林夕哥哥的床。 俩人身上被揍出来的青紫色淤青较之白天更严重了。 被揍的时候没觉得,如今却感觉哪哪都疼。 侧着身感觉疼,平躺着也感觉疼,将身体蜷缩着,背后用枕头垫着靠在床头,会好很多。 作为修士,就算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但这点疼痛云长生还是能忍的。 但能忍是一回事,能不能睡着又是另一回事。 在梦里会饿肚子,这已经很离谱了。 没想到还会犯困…… “用不用把梦弄得这么真实。” 他下意识的有吐槽了一句。 旁边小林夕的身体又往他怀里凑。 俩人大眼瞪小眼,青紫色的肌肤凑到一起时,俩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娘子啊,都说了,别凑过来,你这样靠着我,我睡不着。” “疼。” 难得的,小林夕嘴里蹦哒出来了一个字。 得,这小丫头也疼的睡不着觉。 俩人对视着,眼眶很沉,很想睡,于是身体蜷缩着寻找舒适的姿势。 然而每当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体强的疼痛就会越大清晰,那痛入骨髓的感觉让人一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在凌晨的时候,俩人最终还是合上了眼。 说不清是被疼晕过去的,还是真的睡着了。 总之在睡梦里俩人都不安分,不断的翻着身,想要寻找舒适的姿势。 可不管怎么躺,都觉得疼,于是只能嘴里呢喃着梦话,凑合着对付了一个多时辰。 再次醒来时,是在地上。 林言之喝了酒,喝的可能还挺多的,意识有点不清晰。 而这醉鬼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刚刚睡着的小林夕给扔到了地上。 然后被小林夕抱着的云长生也被扔在了地上。 满是淤青的身体摩擦着地面,那种酸爽就像是在伤口上撒了把盐,然后狠狠的摩擦。 剧烈的疼痛让俩人瞬间清醒。 “疼~” 小丫头双手摸索着,寻找云长生的身影,眼中漆黑的雾气又开始凝聚。 云长生:…… 好吧,看来这顿揍还得他来挨。 “娘子啊,太师尊什么时候过来接我们。” 又挨了一顿揍的云长生抬头看着天空,无语凝噎。 啧啧,师尊的童年真悲惨。 三天两头挨一顿收拾,总是痛的睡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疼晕了过去,再次清醒过来时,不是又挨揍了,就是被扔在了地上。 疼她的哥哥已经离家出走了。 对她没有什么好眼色,但偶尔还会给她治治伤的娘亲也不知所踪了。 爷奶看着这个散了的家,本就不好的身体被气出了一堆病,眼看着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娘子啊,难为你还能活着。” 云长生很想保持住太上忘情的高冷范儿,但身上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总是会本能的抽搐一下。 嘴里也会时不时的倒吸几口凉气,眉头总是紧皱在一起。 虽然他分担了一部分的火力,但面前的小林夕还是活的凄惨无比。 旧伤添新伤,每天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疼晕了过去。 脱下衣服的时候,身上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一天大概也就只能吃一顿,还吃不饱。 三岁没到的小娃娃遇到了这样的爹,竟然还没死,简直是个奇迹。 也许当初被溺死在河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麻绳总挑细处断,生活总是为难苦命人。 两个月后,这个家里唯一对小林夕好的爷奶先后病逝。 林言之整日酗酒,连丧葬费都拿不出来,于是去了赌坊。 那是个很有意思的赌坊,新客第一次去赌,必赢。 缺钱治病的人第一次进赌坊,能赢点治病钱。 缺钱过日子的,也能赢点碎银两,撑过最难熬的日子。 什么都不缺的,也能赢点零花钱。 缺丧葬费的林言之,最终也赢到了丧葬费。 然而他不止缺丧葬费,他还缺酒钱。 于是将小林夕的爷奶下葬后,他又去了赌坊。 一开始有输有赢,粗算下来,输的可能会多一点,但也不会多太多。 但对于赌徒来说,偶尔赚一笔,那就是有的赚。 至于输的那几天,他早就忘了。 林言之整日里混迹在赌场,小林夕也难得的过了几天好日子。 对于她而言,只要一整天没见到林言之,那这天就是好日子。 因为那代表一整天不用挨揍了。 云长生则是拿着个木叉子,尝试着捕鱼,最近几天他都在河里倒腾。 除了替小林夕挨揍,他依然触碰不到这里的任何人。 不过鸡鸭鱼倒是能触碰到。 本来想去偷鸡摸狗,但周围都是穷苦人家,也没个地主富豪之类的,他最终也只能选择了下河捕鱼。 难得有鱼获,旁边的小林夕就会眼巴巴的看过来。 不给她吃,那双浑身上下唯一还算好看的眸子里,就会酝酿出漆黑的雾气。 “……每次都这样。” 云长生默默把烤鱼递过去,然后安静坐着。 早知道就不把破除她心魔的意愿,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也不知道在梦境里不顺着这女人,会不会让她的心魔变得更严重。 “我这算不算是在和她谈恋爱?”云长生对着虚空问了句。 记得林夕飞升计划1.1的后半段,就是假装恢复了感情,然后和林夕谈一场恋爱。 “不知道啊,也许你事事顺着她,醒来后,她的心魔就会消除了?” 一柄虚幻的剑影出现,见到小林夕的目光看过来,雪云剑赶紧嗖的一声躲了起来。 “心魔有这么容易破除?” “这心魔不知是不是因你而起,但这心魔放大的欲望,就是对你的占有欲。” 雪云剑不知躲到了哪里,飘渺的声音忽高忽低的在云长生耳畔响起。 “你愿意配合,心魔消除的自然会很快。” 因为不知道林夕编织这个梦境的原因,一人一剑只能胡乱猜测。 “这倒是。”云长生闻言,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 他当初的心魔因林夕而起,心魔无限放大了对于林夕的欲望。 后来在林夕的配合下,只是一年半载的功夫,心魔就消除了。 “也不知道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云长生习惯性的戳了戳小林夕的脸颊。 十几斤重的黄毛丫头,皮包骨头,一身淤青,头发乱糟糟的,比当初的羽弟弟还丑。 他又走到河边,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得,老大别说老二,他这混的,也比当初当流民的时候,要惨的多。 “要不我们别回去了吧。” 云长生继续戳着小林夕的脸,提议道。 回去要是碰到了林言之,怕是又要挨揍。 虽然他对这事不是很在意,但能不挨,还是不挨的好。 “不敢。”小林夕嗫喏了一下,犹豫着吐出了两个字,眼中还闪过几丝惶恐。 她枯瘦的小手紧紧捏着衣角,蹲在地上沉默不言。 “这是被打出阴影了吗?”云长生摇了摇头,眸光中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曾经想象过师尊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可实在没想到,一千年后那个风华绝代的渡劫女修,曾经被她的凡人爹打的有了心里阴影。 明知回家要挨揍,却不敢不回家。 “好吧,那就回家。”云长生牵着小林夕的手,慢腾腾的回了她的家。 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 林夕家里多了几个人,听周围围观过来的邻居们的对话,这些人好像是来催债的。 往日里在家里耀武扬威的林言之,此刻被打成了猪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几个打手还在拳打脚踢,林言之可能是受不了了,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想要还手。 其中一个打手冷笑了一声,握着把镰刀,往前走了一步。 刚刚还想还手的林言之瞬间没了动静。 看见家里的魔王被揍得这样惨,小林夕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她看了看那几个打手,然后看向了打手手里的镰刀。 小丫头茫然空洞的眼神闪过了一道光。 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柴房,目光看向了那把劈柴的刀。 云长生有些好奇的追了过去,他看着林夕的眼睛,读懂了林夕的眼神。 那是对于力量的渴望。 柴刀已经生锈,对比起林夕的重量,这把刀显得很沉。 但她还是强忍着身体上的伤痛,很是费力的抬起了那把刀。 她这就这样握着刀柄,像是握住了自己的人生。 当生存都困难的时候,人总会做出许多极端的事情。 溺水的人会抓住周围的一切。 锦衣玉食,从不吃糠咽菜的人,会捧着观音土塞进肚子里,寻求饱腹感。 拥有现代人思想的云长生学会了如何杀人。 小林夕选择拿起了柴房里的柴刀。 然后她又挨了一顿揍…… 林言之打的。 被催债人揍得毫无反抗之力的林言之,毫不意外的俩怒火发泄在了小林夕身上。 打的比从前更狠,更凶。 这次小林夕没有疼晕过去,而是被揍得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看着一旁的柴刀,有点疑惑。 不明白为什么催债人拿着刀,林言之会怕,而她握着刀,林言之却揍得更狠了。 她若有所思,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然后呲牙咧嘴的做在柴房,等着意识模糊,也许是疼晕的,也与是饿晕的。 对她而言,晕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会很舒服。 同样呲牙咧嘴疼的云长生坐在一旁,在意识陷入黑暗前,还在想着。 生在这样的家庭,竟然还活到了现在。 还有,到底还要挨几顿揍。 直到几个月后,再次见到那几个催债的,云长生才知道,从那天开始,到今天为止,他需要挨五顿揍。 频率比之前低了不少。 因为林言之彻底染上了赌瘾,欠了许多钱,东躲西藏的。 一开始他还能向周围的邻居借一点。 作为小村庄里少有的识字之人,许多人也愿意救济一下他。 然而次数多了之后,就没人再借了。 再往两个月,他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有回这个家。 林夕身上的伤势难得的好转了一些。 她拖着疼痛的躯体,到处在村里转悠,偶尔有人会觉得可怜,给她些吃的。 丧事喜事她也会去蹭一下。 饿极了,草也能扒拉两口。 实在没吃的了,才会眼巴巴的看着云长生。 然后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云长生觉得,他可能在扮演林夕人生中的某个角色。 比如曾经在这个村里晃荡的流民,见林夕可怜,会给她一些吃的。 不过那个流民大概不会替林夕挨揍…… 挨揍这件事,绝对是现实里的林夕经常在云长生面前吃瘪,于是在梦里下意识的对云长生进行了报复。 日升月落间,转眼寒冬来临。 天气彻底转寒。 两个小人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屋外的寒风阻挡着俩人觅食的脚步。 实在扛不住了,也只能先煮一锅热水,垫垫肚子。 再喝了三锅热水后,催债的终于又上了门。 “你爹呢。” 砰! “老子问你话呢,你爹呢!” 一个长的膀大腰圆的打手一把将林夕从床里拖了出来。 然后小林夕就享受到了她爹的待遇。 来自一群催债人的拳打脚踢。 她只能使劲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空洞茫然,偏过的脑袋习惯性的往云长生那边看了一眼。 云长生:…… 至于吗,真是每顿揍都记得他啊。 心里吐槽,但还是走过去,又替林夕挨了一顿揍,让拳脚尽量落在他身上。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催债人起了争执。 争执的原因是,把林夕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还是卖到妓院。 其实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妓院,肯定都比这个家好。 几个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先去青楼一趟,那里卖价高一点。 如果青楼不收,那再卖到其它地方。 小林夕被几个催债人提溜着出了屋,催债人使劲吼了几声。 说没有人来赎,那就把小林夕卖了抵债。 林家没什么靠的住的亲戚,原先还有来往的,也早就被林言之折腾的不再来往了。 至于林言之本人,可能还在暗中窃喜,觉得这笔买卖挺值。 在被催债人拎在手里之前,林夕也曾想过到底是男是到青楼里好,还是到大户人家好。 听催债人说,在这俩个地方,只要听话,就能吃饱饭。 听话? 她可是超听话的。 据说偶尔还会挨两顿揍。 这个她也在行,只要打完了给吃的,那就随便打。 然而过了一晚之后,她还是觉得,大户人家可能会好一点。 起因是青楼有个清倌人梳拢,几个打手也去凑了凑热闹,顺便问问像林夕这种小丫头,能耐多少银子。 几个催债人也是穷鬼,问完了之后,就在青楼的柴房里过的夜。 透过柴房还能看到清倌人的房间。 然后小林夕和几个催债人就看到了无比残忍,也无比香艳的一幕。 一个清倌人,四个男人…… 第二天,清倌人死了。 “喂,为什么要打马赛克,你这个过程省略的是不是有点多!” 第二天白日里,云长生看着裹了身草席,死相凄惨的清倌人,开始了疯狂吐槽。 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了个地方,死了个人。 而且这个人脖子以下都模模糊糊的,跟打了马赛克一样。 弄得他满口槽不知道该怎么吐…… “不是这里。” 小林夕嘴里忽然说了句,某个瞬间,她好像和千年后那个风华绝代的渡劫女修重叠在了一起。 “什么意思?”云长生疑惑道。 “她可能是在说,入魔的诱因不是在这个时刻。”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雪云剑解释了一句。 云长生:…… 所以他这么多天的揍,白挨了? 好在小林夕后面又追加了一句。 “不只是这里。” 接着,她的眼神又变得空洞,像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云长生走过去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她茫然的看过来,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脸。 “好在这几天的揍没白挨。” 总算找出了入魔的诱因之一:《论师尊那缺爱的童年》。 梦醒后,顺着这女人一点,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假装很爱她。 这样应该会更快的消除林夕的心魔。 时间继续推移。 云长生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太师尊,以为好日子就此来临了。 不就是陪着小林夕整天闭关修炼吗? 闭关这件事,他非常擅长。 没有人比修了太上忘情的人更擅长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