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垂下了头,不去看台上。她何曾这么委屈过,哪怕有性命之忧,也不及此刻难受万分,但她甚至没有立场难过,石竹不过是对她好一些罢了。 唐诗陷进了情绪里,在自我拉扯中听着耳边的祝福声,沉默不语。 石竹脸上优雅的微笑快要绷不住,余禾晟牵起她手的那一刻,她本就难受的胃里,波涛翻涌。她甚至不敢去看唐诗所在的方向,她怕看到对方受伤的情绪,但更怕看到唐诗祝福的笑意。 无论哪种,都会刺痛她。 石竹微微笑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而又真诚,齐千语在台下默默看了一会,摇了摇头,独自去了露台透气。 齐老爷子到底是魔高一丈,将石竹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他知道石竹为了在齐家能有一席之地,筹划了八年,因此以联姻作为交换,给了石竹这个位置。 他故意当着几大家族的面宣布这件事,是断定了石竹不会拒绝,如果石竹当着众人的面,反抗了齐老爷子,那她将在永泽城,再无威信可言,没有人会和一个齐家的弃子,有业务往来,在这事儿上,齐老爷子很有把握。 这就是大家族的枷锁,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是棋子,没有人能逃掉。 但为了防止石竹出现了不可控的行为,齐老爷子提前一天告诉了石竹这个消息,石竹大发雷霆,强烈反对,但没有改变任何结果。 因为请帖已送到,临时取消宴会,对石竹的反噬,也是一样的。 石竹千防万防,以为齐游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问题,但不曾想,结果却是这样,所以齐游才想把这场面搞得声势浩大。 但最终,石竹妥协了,所以她不敢告诉唐诗这件事情,因为难以启齿。 关于余禾晟,石竹是有所了解的,他不过是余德的外侄子,甚至不算是余家主家的人,虽然手里有些权势,但要和齐家主家人联姻,还差了些资格。 石竹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在齐老爷子眼里,这门婚事门当户对,因为石竹身世有“瑕疵”,再者,齐老爷子想用余家牵制自己。 说到底,石竹仍然是被排挤的那一个,而其他的齐家人都默认了这种做法。 因为孔青玄的事情,齐余两家大小纷争不断,在众多因素下,已经脱离孔青玄,演变成两家的战争,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家的生意和声誉都受到了影响,他们期望有一个由头,能缓和这个局面。 所以两个年轻后生被推了出来,反正不会再有其他人有损失。 该气愤吗? 石竹是气愤的,气愤得她握着匕首,想再捅推波助澜的齐游一刀,或者干脆杀死自己。 但她是个成年人了,再也做不出这么孩子气的行为。 有司仪送上了订婚戒指,台上的两个年轻人都是一愣,他们提前并不知情,但余禾晟很快就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拿起戒指,给石竹戴上了。 好恶心。 石竹眼睛盯着戒指,嘴边噙着笑意,重复了余禾晟的动作。 好恶心。 唐诗胃里翻滚的酒涌上了喉间,她捂着嘴,再也忍受不住,往洗手间狂奔而去。 齐万颜的声音追了过来:“啊小唐喝醉了,你看我就说她不能喝。” 下半场的宴会开始了,宾客们笑着转移到了露天场地,那里准备好了小食和好酒,还有弦乐团助兴,好不惬意。 对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个社交的好场合,谁结婚谁订婚,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多了一层需要衡量的人际关系罢了。 石竹下了台子后,在人群里四处搜寻唐诗的身影。 但是哪里有没有,那个站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人,不在这里,石竹罕见地慌了神,脚步都不再稳当,差点踩到礼服的后摆。 余禾晟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石竹,石竹触电般地退开,看到年轻人眼中受伤的情绪时,她匆忙找了个借口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说完也不管余禾晟想要再一步交谈的意愿,挤进了人群里。 齐万颜恰巧端着酒杯路过,她看到茫然的石竹,凑上前去,打趣道:“你那个小助理酒量也太差了吧,现在正在厕所里吐呢,以后怎么参加应酬啊。” 石竹听到这句话,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转身往洗手间跑去,边跑边摘掉了戒指,礼服没有地方可以放,她便随手扔在了地板上,到时候有人问起,就说不小心遗失了便是。 缓和好情绪的唐诗,恰巧和石竹,在洗手间门口打了个照面,一时间,唐诗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石竹的手往前伸了伸:“你……没事吧?”但最终,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唐诗看起来好狼狈,大概是用水洗过脸,额前的头发湿湿的,妆容也花了,嘴上的口红还有用力抹掉的痕迹。 “没事,喝醉了。”唐诗回答,语气冰冷而疏远,她怕多说一个字都会泄露她的情绪。 石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两个人僵持在门口,相顾无言。 说什么都不适合,唐诗从来没觉得永泽城的空气这么窒息过,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离开这里,但又抬头想起了什么。 “宴会结束了吗?”唐诗问。 “还没有……下半场刚开始,还有一些……舞会之类的环节。” 除了订婚环节外,其他的环节清风都是同步过两人的,唐诗的脑子有些不清醒了,石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胜酒力。 “好烦!” 唐诗难得地暴露了情绪,她扯了扯领口,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抓捕反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