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师尊也从未说过此生只收她一个徒儿。 是她习惯了师尊淡漠不问红尘的模样,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所以……她才会如此难受吗? 韦语阑见云西许久没有动作,疑惑问:“师姐为何不说话,师姐?” 长愿将自己被小女孩扯住的衣袖慢慢抽出,轻叹:“阿云,我们该回去了。” 云西回神,勉强扯出一抹笑,目光落到跟在长愿身后的人儿身上,道:“来年宗门招收新弟子,小师妹,要一起吗?” 浣鎏宗每过五年招一批新弟子,前来登仙门的人有许多,但真正能入宗门的寥寥无几。 韦语阑抬头。 长愿道:“她根骨绝佳,乃天命之女,在凡尘注定不得安生,不必如此麻烦。” “你若执意拜我为师,随我回去走完仙门八千阶,若能走完,我便收你为徒。” “师尊,不可。”云西出言阻止。 浣鎏宗仙门的八千阶并非那般好走,五年开一次山门收徒,每逢此时,掌门便会开启大阵落下威压,一步一问,一步一劫,仙路难行,却没有性命之忧。 可若不在开山收徒之时拜师问仙,这一劫一步会困难百倍,且有性命之忧。 如那两位老人家一般决心赴死登山寻仙,他们所承受的威压和劫难与拜师之难根本无法比拟。 数万年来,仅有如今浣鎏宗的宗主夕裳禾一人如此登山,她一心要拜宗主为师,不成功便成仁。 可夕裳禾登山那年已不是瘦弱小童,而眼前的小姑娘,不管怎么看也才七八岁的模样。 天命之女也好,普通女孩也罢,她不愿看到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以这种方式逝去。 “我走。” 未等长愿说话,小姑娘先一步喊道。 云西早已从师尊要收新弟子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她蹲在小姑娘面前,劝道:“仙门八千阶难行,你且等一年,到时再登山,亦可拜入浣鎏宗。” “可我要拜她为师。” 云西轻叹,温声哄道:“你那时登山,若是过了,师尊也会收你为徒。” 韦语阑看了看云西,坚定摇头,说:“可你不是她,我今日要拜她为师,一刻也等不得,若是错过了,她便不会收我为徒。” 云西见劝不动眼前执拗的小姑娘,又望向不说话的长愿,劝道:“师尊,定要如此吗?” 长愿看向韦语阑,问:“你可决定好了?” “我跟你走。” “八千阶,一步生退意便是死,即便如此你也要拜我为师?” 韦语阑丝毫不惧,说道:“至亲死于眼前我没有死,魔修囚禁折磨我没有死,留在凡尘受难折磨是死,我不怕死,我跟你走,我要拜你为师。” 她字字句句满是坚定,明明是一个小孩,却似乎经历过许多。 长愿道:“好,我不问你出身何处,若你心生退意亦不会救你,如此,你可还愿。” “愿意。” 云西劝不住一个小姑娘,也劝不住长愿,不顾生死亦要拜师,云西不知道韦语阑经历过什么,也猜不到。 看至亲死在眼前,被魔修抓走折磨,云西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无法体会这其中的苦楚。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自她记事起,便和师尊一同住在南雪山上,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师尊,始终放在心底的人也是师尊。 * 浣鎏宗山下。 云西欲言又止,这一路行很快,她们只在一座城停留了一夜,给小姑娘换了身干净衣裳。 换上干净的衣服,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更瘦弱了些。 洗掉身上的泥污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身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 云西皱眉,望着小姑娘的伤疤久久不语。 她似乎有些明白这孩子为何一定要拜师,为何不惧怕死亡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看着这人选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她问:“小师妹,你心中可有道。” 仙山难登,拜师不易,可若是心中有坚守的道,却也并非不可攀登。 “何为道?”韦语阑愣住,停下要踩上石阶的步子,想了想,突然笑说:“师姐,我不需要。” 她从不懂什么是道,也不需要道。 云西望着决心登山的小姑娘,心下无奈,她拦不住,也无法告诉对方什么是道。 眼前的小姑娘说她不需要道,说来,她又何尝不是如此,空有一身修为,却连自己的道都分不清是什么。 韦语阑见云西垂眸,又说“师姐,这山我一定要上。” 云西看向站在一边的长愿,后者听完小姑娘的话,率先走上石阶。 “既要上山,便莫停留,跟上。” 小姑娘转过身,毫不犹豫踏上仙门石阶,她跟在长愿身后,一步一步往上攀登。 两人的身影在云西面前逐渐变小,她终于缓过神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守在后面。 云西看着走在最前面属于长愿的身影,八千仙阶于长愿而言,不足挂齿。 可她在引路。 此刻的云西是羡慕韦语阑的,仙人引路,这小师妹她无论如何也要认下了。 云西从小便知道长愿心软,对方总是端着一张无甚悲喜的脸,将所有心软温柔都藏在这种淡漠之下。 小师妹值得,根骨绝佳,天命之女,注定要走一条不平凡的路。 可云西此刻却想追上去,想要问一问她的师尊,问问长愿知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但她不能,只能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看着她师尊故意放慢步子,带那个小小的姑娘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