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士兵打了个哈欠,满脸都是被迫加班的不情愿, “而且只有一个人?” 向璈麻木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把冰锥一扔就绕过了士兵, 士兵也没抱怨什么, 伸了个懒腰回房间睡觉了。 室内很黑暗,只有值班室还亮着光, 但那个家伙正戴着耳机玩扫雷,压根就没听见有人进来, 向璈摘下手套,被冻裂的皮肤已经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口子, 稍微用指腹摩挲一下就能想象出满是干黑冻疮的模样。 啪—— 走廊的灯忽然被敲开了,一个穿着厚睡衣的女孩正倚在门口, 向璈认出她是那天少年带在身后的小孩之一, 她不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女孩的面庞。 “哥哥呢?他没回来吗?” 那个女孩正用无比真诚清澈的信任注视着自己, 就像是很久以前也曾发生过的那样,而自己……也毫无例外地辜负了这份信任,尽管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 “抱歉,他……” 向璈的话没有说完,女孩的瞳孔就猛地颤动了一下,但她的眼眶中没有泪水,或许是死亡的悲剧在这个世界上重复了太多次,已经不值得人们浪费力气去悼念了。 “我没有能力把他带回雪山,所以把尸体安葬在了雪狼岭最大的松树下,如果明天是个晴天,我可以帮你把他带回……” “谢谢你,”女孩没有让向璈把话说完,“你是个好人。” 向璈恍惚了一下,感觉心里被堵得慌,她记得在另一个世界也有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值班室突然响起了通讯声,女孩猛地抬起头,撒腿跑回了儿童宿舍,而一直在玩儿扫雷的值班哨兵这时才如梦初醒般地注意到向璈的存在,然后双手捧住有线听筒,用飞一样的速度冲到了她的面前。 “喂?” “啊~听上去你今天过得并不怎么样,”布雷莎的音调拖得很长,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向璈更加烦躁了,“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具体经过报告给我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到这么晚才回来。” “外面太冷了,走得太快会提前把力气消耗掉。”向璈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 “是吗?” “联邦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会轻易撒手,”向璈忍住了心中的怨气,强硬地把话题拖回到正经事上,“要不,你们把一部分物资还回去?” 布雷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却总让人觉得是在故意配合这句本该算是出人意料的话,“到手的东西还有丢出去的道理?况且你知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至少能让他们失去挑事的借口,也有机会把事情放到明面上解决。” “向璈,你别真的被一个孩子的话蒙蔽了,”布雷莎又话题拖入了不该在此时讨论的事情上,“她说你是个好人,也说过我是个好人,可你觉得这话可靠吗?至少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不觉得我是好人,所以你看,人们判断一个人的标准往往是他们是否做过利于他们的事,而不是一个客观公道的视角。” 向璈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她也清晰地意识到对面的奸商头子绝对不是一个值得倾诉的对象,这个货只会狠狠地嘲弄自己幼稚的想法,于是她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道义上的评价,既然他们本就不具备真实可信的标准,我们也不必为了道德上的瑕疵而抛弃唾手可及的利益,包括这次。” “这种事仅仅是道德上的问题吗?” “很重要吗?”布雷莎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复仇与利益的角斗场中从来都只有肮脏血腥的交易,难道你的手上就多么干净吗?” 向璈被噎了一句,她无法反驳,只能生硬地挪开眼神,“那个人,在雪狼岭袭击我们的人是谁?” “猎人团的叛徒,”奸商头子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不过是个放不下面子的家伙,因此为了证明自己的背叛是呵护正义的弃暗投明,就自发担任起了宣传联邦形象的先锋,特别喜欢在动手前先把自己抬上道德的制高点。” “你知道的这么详细,却在出发前什么都不告诉我?!” “今天刚查清的消息,包括那天我们与猎人团的冲突,对了,还有煤矿那边的一些骚动,毕竟传递情报也是需要时间的,理解一下~” 向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甚至怀疑是布雷莎故意让自己与联邦发生正面冲突,从而把自己拉进这摊新的浑水中,否则这一系列的行为逻辑未免也太诡异了。 “你说冲突和联邦有关?还有煤矿的骚动是什么!” “那个叛徒既然是猎人团跑出来的,假扮自己的老东家不是什么难事,当时我不在雪山,他们就假扮猎人团袭击了地热能源设备,试图挑拨我们和猎人团的关系,不过他想错了,虽然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但这不妨碍我们都不希望被外来者坐收渔翁之利。” “那另一件事呢?” “别急,”听筒里响起搅拌饮料的声音,“那帮家伙一计不成,就希望挑拨另一对老冤家——煤炭商之间的恩怨可是雪原的老故事了,于是他们就给烧炭的送了一堆炸/药,至于什么时候用,那我就不知道了。” 糟了,白孚和小狼就在烧炭小镇,恐怕现在已经介入这件事了。 “既然雪狼岭的事已经有了结果,那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向璈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白孚那边没有危险,再待下去布雷莎也一定会搞事情的,“别再找借口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