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些许燥热,一遍又一遍的从她们身上拂过,风吹过的地方是冷的,而她们贴合之处却在急剧升温。 侍奉洗漱的宫人进入殿廷看到这一幕时,眼里充满了震惊,害怕惊扰,遂不敢再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萧怀玉抬起有些微颤的手,将平阳公主的手从身上扒开。 感受到抗拒与疏离的平阳公主,开始陷入恐慌,她紧紧拽着不肯松开,“先前之事,是我的错,我知道你的心中一定介怀,就算我解释再多,也无法回到过去,所以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 “只是…”平阳公主拽得越发紧了,她想要抓住这丝熟悉又久违的气息,可是越想便越害怕,“能不能不要现在就拒绝。” 平阳公主突然的转变,让原本心死的萧怀玉变得五味杂陈,拒服解药时,她便想过一死了之。 “如果公主,没有想起从前那些事,今日还会如此吗?”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她心中残留的欲念,她用力掰开了平阳公主的手,从她怀中挣脱,“只怕是,我此刻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你可以不用杀李宣…”平阳公主道。 “可你知道我一定会杀他。”萧怀玉打断道,“因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可以理解你想要铲除李宣这一阻碍,我也可以为你做这一切,可你在做这些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呢?哪怕是一次,片刻,”萧怀玉道,“你没有,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意,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向深渊,” “你设计诛杀李宣,同时也杀死了…那个一心一意对你的…我。”萧怀玉又道。 听到这儿,平阳公主慌张的走上前想要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 萧怀玉见她靠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明明近在咫尺的两个人,中间却隔着一道再难逾越的鸿沟。 “我没有任何条件的信任并深爱着你,即便我知道那是赴死,可我依旧还是心甘情愿的前往,只因为我毫无顾虑的爱着你,我的妻子,遇你之时,你是遥不可及的,也许是上天眷顾,让我可以接近你,拥有你,因此我将你视作神明的恩赐,甘愿交出我所拥有的一切,乃至我的性命,甚至担心这双占满了鲜血的手会将你玷污,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在你身侧徘徊,我不敢靠得太前,怕你不喜欢,也不敢太远,怕你不见了,可我换来了什么?”萧怀玉双目湿红的看着平阳公主。 她的声音也越发哽咽,是愤怒,是委屈,也是心酸,“一场用性命与信任做的赌局,直到最后,我仍坚信着,而你却让我输了,输得彻底,我以为,至少…至少,在你眼里,我和别人是不同的,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真的了解你吗,我好像不了解你,到现在,我才真正看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太愚蠢,太天真,天真到以为我为你做的一切,我与你之间的感情,可以胜过那些虚浮的东西。” “公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萧怀玉又问道。 平阳公主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在萧怀玉的言语讨伐中,她只剩下愧疚与自责。 “公主想做照亮黑夜的明月,那份光明,是世人所不敢想的,所以当我第一次接触到公主时,便被惊艳,以我卑贱之躯,又岂敢肖想所有,我穷尽一切,走到了我不敢想的位置上,才能远远看上一眼,我所求的,不过是公主在大道之上,能够多看我一眼。”由于一天没有进食,萧怀玉的体力逐渐不支,声音也越发沙哑,她向平阳公主诉说着心酸与委屈,试图以此平息心中的恨意,“可是哪怕只是这样的乞求,公主都不愿施舍。” “为什么,为什么!”萧怀玉近前几步,眼里涌出了血丝。 平阳公主并没有后退,她泪流满面的看着萧怀玉,“我有回过头,我也有问过你。” “公主觉得那是问吗?”萧怀玉回道,“逼迫我做出选择,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办法那样做。” “这不是我想要那样!”平阳公主道,“是走在这条路上,不可以有心软。” “所以,你为了你,我…为了我。”萧怀玉道,“公主觉得,到了如此地步,我们之间,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 平阳公主瞪着眼睛,萧怀玉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了她的心上,“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也知道你无法释怀,可是,现在回到这里,你连让我弥补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不需要补偿,不需要那种因为亏欠的示好。”萧怀玉决绝的回道,“很抱歉,即使我没有办法忘记,但同样,我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说罢,萧怀玉便转身下了石阶,泪水也随着滴在了阶梯上。 “萧郎。”平阳公主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她看着萧怀玉的背影,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你能…再抱抱我吗?” “就当是…我求你。” 萧怀玉杵在原地,痛苦的内心一直在煎熬着,她甚至能明显感受到心脏的疼痛。 比起心死,原来心疼的感觉,要更痛,与那些皮肉伤的疼痛不一样,郁结于心,沉重的枷锁环身,终不得解脱,喘不过气,走不动路,死又生,生又死。 就在她下定决心不再回头,提步往前迈时,喉间一阵热涌,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整个人也应声倒地,并从石阶上翻滚了下来。 平阳公主见状,焦急的提起裙摆向石阶下奔去,“萧郎。” 她将萧怀玉扶起,鲜血染红了衣裙,无论怎么呼唤,怀中的人都没了反应。